《不知城(一)》(2)

老太太走后，农村家里就只剩下18岁的渠荫和他的二叔，渠荫早年父母离异，王老太太拉扯大的。渠荫的母亲离开了这个家，他父亲也为了生计而去了沿海打工。渠荫从小便是留守儿童，直到今年十八岁，也只在过年的时候见得到他爸，5岁时见过母亲最后一面。算命的说这孩子命里缺水缺木，自然父母会离异，老太太给远在沿海的孩子父亲通了电话，说要改名字，他爸让老太太全权做主，孩子便改了名，叫王渠荫。二叔是老太太的二子，至今未娶。
渠荫在帮二叔插秧，在田里忙的时候也想为什么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得跑去市里，市里真就是天上一样的好吗？等老太太回来了，得好好听她说说。老太太到了女儿家的第二天，女儿便请了假，带老太太去市里玩。一周的时间内，女儿领着老太太去西山，博物馆，游乐园，大学园，凡是老太太没看过的，就都走了一遭。老太太刚开始都是挺有兴致的，渐渐地便觉得烦了起来。她坐在女儿家的沙发上，握着女儿的手问：
“闺女，你们城里人闲时就都这么玩啊？”
“可不是嘛，城里能乐的，多着呢”
女儿看着电视答道。
老太太说：“那就好”。
第二周，女儿女婿都出去工作了，老太太闲的无聊，打算给家里打扫卫生，起码不是闲着。城里的楼房都是瓷砖地，粉刷墙，到处不是白就是彩。老太太不知道哪种颜色才是他们市里人认为"干净"。

家里扫把笤帚拖把，样样都有，却不见家里有一丝灰；抹布毛巾抽纸，样样都齐，竟不见家里有一处污。老太太收手了，她想不明白，在农村处处精通的她，几十年的农活经验，到这高楼大厦里，竟毫无用处。她想不明白，农村的田坎上的花花草草，村民把它锄的干干净净，到了城里，竟变成了宝物，不让人摸踩，它们不都一样的吗？几十年前，城里的人到处下村里来找树砍，现在市里的路边到处是树。更有她想不明白的电梯，地铁，以及水费，气费。
老太太越觉得自己不中用了，不管是在市里还是在世里。时代在变，老太太却没变，或许在她心里，没有时代这个词。
一个月过去了，老太太想家了，想农村的家了。给女儿女婿说乡下到了农忙，缺人手，自己正好闲着，也好回去帮帮忙。女儿本想留，老太太确实执意要回去。女婿便开车又送她到了火车站。老太太不慌不忙地穿过火车站的人海，上了火车。到站下车，再坐在回农村的汽车。
春天的太阳不辣，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给树影点缀，风吹动叶，光影交错。客车开过田边的马路，穿过竹林，路过枇杷树，走过一个又一个镇，向着远方蓝色的山。直到白云渐浓，天空抹上朱砂。
老太太走到熟悉的土墙，看到瓦盖的屋檐，却不见烟囱伸出灰烟，现在已是傍晚七点了。老太太加快了脚步。还没进屋便听到有人在哀叫着，走进门。渠荫瘫坐再地上，右手臂全是血，脸上，腿上也都是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