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2)

一夜天亮，老白只剩下了睁眼后一个世界。
可妻子不信他的话，汽车尾气落下的瞬间连带着抽走了老白的魂。儿子是亲哥哥的，难怪这么多年没觉得奇怪，还越长越像。
老白甩甩头将思绪抛开，车辆发动，车内又响了熟悉女声。“欢迎乘坐256路公交车......”
其实最开始，老白是不能接受公交司机这个工作的。
他曾带着光芒活在舞台中，那样大的世界，是老白的一整个世界。可现在，他却蜷缩在方寸座椅中，听着曾经兄弟演唱的歌曲。那个一夜爆红的歌曲，那个在这么多年中逐渐成为经典的歌曲。
而在一遍遍重复听的过程中，他逐渐接受公车司机这个工作。那是老白明白却无法接受的事实。
天才从来不是他。即使他们以组合名义出现，聚光灯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头上。
他在接受，在漫长的岁月中接受自己的平凡。但接受平凡，并不是易事。那也不会让人变得坦然和不再畏惧，那只会抽空全部的野心，就此成为生活中千千万万只为活着的普通人。
公车出发，太阳在玻璃上前后移动。临海的小县城，唯一的好处就是每日行走间，凉爽的海风和治愈一切的蔚蓝。无人乘坐的下午时分，老白往往会关上空调，打开音乐，在带着咸湿气息的风中，徜徉于自己的世界。车停下的闷热，行走起来的爽快，都在一个一个下午慢慢的变成支柱让老白活下去。

 可今天显然没有这样闲暇的机会，车上的人不断更换却都坐的满当。他面向陌生的人群，努力挤出笑容，却吓哭了一个大眼睛的娃娃。娃娃在奶奶怀里嚎啕大哭，小胖手像定格在了半空，发射激光般将窘迫和无奈化作穹顶罩住了老白。软软糯糯的口音并没有消减半分咒骂的怨毒，老白红着脸道歉。周围是大笑的声音，手机闪光灯扰乱了老白的思绪。他坐直身体再不言语，车子行驶在路上，老白慢慢的想，今天自己会出现在几个朋友圈里呢。
......
老白从来都不是个顺遂的人。生在重男轻女年代，却从未得到过比哥哥多的爱。
老白始终明白，两个孩子的家庭，一碗水是端不平的。所以他拒绝生二胎，即使妻子哀求主动。可拒绝来拒绝去，到最后却发现，那唯一的孩子是哥哥的。
有姑娘掩着口鼻从他面前经过。铁锈味杂了汗水，那味道就像一跑步的人被杀死在了太阳升高的清晨。老白知道，所以他不言语，只是在遥遥传来的声音中，咬白了嘴唇。
其实何必如此呢，他眼睛有些模糊找不到焦点。
眼前只有一个男人挥舞的拳头，大涨的嘴像是要将他整个吞下。唾沫横飞在面前那扇保护自己的玻璃上。
真是奇怪的东西，这东西。老白看着唾沫在玻璃上荡开的模样，这是保护自己的玻璃吗？如果真的为了保护自己，是不是，该做成隔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