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圈I:B站往事(3)(7)

她是叶哲泰的女儿叶文洁。
当那四个女孩儿施暴夺去父亲工作时，她曾想冲进评论区，但身边的两名老朋友死死抓住她，并在耳边低声告诉她别连自己的帐号也不要了，当时直播间已经处于彻底的癫狂，她的出现只会引出更多的暴徒。当一切寂静下来时，她自己也发不出任何评论了，只是凝视平台上父亲已没有色彩的头像，那没有哭出和喊出的东西在她的血液中弥漫、溶解，将伴她一生。人群离线后，她坐在屏幕前，身体和四肢仍保持着老朋友阻止她时的姿态，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久，她才将悬空的手臂放下来。
文洁默默地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的平台，下了线。当她准备离开电脑时，听到了自家传出的一阵阵痴笑声，这声音是那个她曾叫做妈妈的女人发出的。文洁默默地打开电脑，任网络将她带向别处。
她最后发现自己来到了阮雯的视频下，在大学四年中，阮老师一直是她的偶像，也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在叶文洁读天体物理专业研究生的两年里，再到后来网络乱象至今，阮老师一直是她除父亲外最亲近的人。阮雯曾留学剑桥，她的视频曾对叶文洁充满了吸引力，视频里展示了许多从欧洲带回来的精致的书籍、油画和唱片，一架钢琴；还有一排放在精致小木架上的欧式烟斗，父亲那只就是她送的，这些烟斗有地中海石楠根的，有土耳其海泡石的，每一个都仿佛浸透了曾将它们拿在手中和含在嘴里深思的那个男人的智慧，但阮雯从未提起过他。这个雅致温暖的小世界成为文洁逃避尘世风暴的港湾。但那是阮雯没被冲塔之前的事，她在查房中受到的冲击和文洁父亲一样重，在批斗会上，孝子们把他的名牌高跟鞋图片挂到网上各处，还展示她在视频中使用的奢侈品外国口红，以展示她那不爱国的消费方式。

叶文洁点开阮雯的主页，发现冲塔后空荡荡的主页恢复了，那几幅被删除的油画图片又上传好挂在主页上，钢琴背景也重新回归，虽然已经模糊了而不是曾经的高清图，但还是没有水印．．．．．．阮雯的头像黑白色得渗人，其实文洁在进人链接就注意到了个性签名下面的“帐号已注销”。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关闭离开，悲伤已感觉不到了，她现在就像一台盖革计数仪，当置身于超量的辐射中时，反而不再有任何反应，没有声响，读数为零。但当她就要关闭页面时，还是回过头来最后看了阮雯的主页一眼，她发现相册最后一张照片里的阮老师很好地上了妆，她抹了口红，也穿上了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