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18)

“福葛！福葛！福葛！” 米斯达拼命摇晃福葛的身躯，可无论他怎么冲福葛叫喊，他只是呆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见也听不见。
楼房歪斜扭曲，向着头顶的太阳升腾，逐渐盘成一个半圆牢笼的雏形，阴影覆盖大地，姜黄色的光不再温暖。它要把我咽进肚子里。我知道，就算我心存迷惘，也要逃出这里，我活动我如同机械般滞固的关节，直直地向前冲撞着，连方向都不辨。
乔鲁诺拉开米斯达，“盖多，我们还是把他送回去吧。” 米斯达垂下手，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啊，这小子怎么这么重啊，乔鲁诺，来帮我把这家伙搬进车里。” “嗯…等一下！福葛！” 
福葛突然开始奔跑，直冲向马路中央。
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斜斜地刺痛我的耳膜。我抬手企图挡住，却被一股力量，不可拒绝地，扯着头皮拽入浓稠的黑暗里。时间好像停止了，我看见所有的事物都停滞不前，所有的人都在静止，只有我在不断地远离…下坠，下坠…我的头碰到了鹅绒，深陷囹圄般的床席。
钟摆摇晃着，滴答滴答。
福葛坐起来，眼前的卧室熟悉地令人陌生——这是纳兰迦的卧室。

窗前的一两盆植物因为主人的粗心变得枯黄脆弱。屋里关了灯，只有路灯灰暗地映亮一小片区域。书桌上的本子还是摊开状态，笔也没有合上盖子，静静地等待主人再次书写。
福葛匿于黑暗之中，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窗外的灯泡晃花了他的眼，在“滴答”声中被带进时间的鸿沟。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不停地写题，攻克一道一道难解的题。我的身后有着严厉的不能反抗的怪物，所以我只能做题，成为他们的骄傲。哪怕在昏沉黑暗的雷雨，哪怕我很想蜷在一角发抖，伴我的只有一豆孤灯和冷酷的试题。
在被我从笔下斩杀时，那些横七八扭的数字变成尸体，恶诅般堆砌在我的心头，变成一堵理智的城墙，后来它塌了，所以我举起了刀，刺向了那个恶心的教授。
我被赶出来了，意料之中。但是，以前的我有学位驱使我，但是现在的我该去哪里。
我不知道，所以我只是流浪。
布加拉提暂时给了我归属，仅仅浮于表面。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已经够了，哪怕我的心一直空荡漂泊。
请他吃意面只是意外，可能是城墙又一次的缺口。可能......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开心，被我训斥也好，被我嘲讽也好。明明都是被抛弃过的人，他为什么能够毫无防备的相信别人——我不会乘机伤害他。他为什么能够笑得那么......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