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多想跟你们说再见(2)

每一束河水都穿着阳光的温热，
像母亲的手一样拥抱我。
我们曾经在田野里打泥巴仗，
将土壤的香味保存进指甲与牙齿，
我们的脸庞如衣裳一般脏污，
但第二天他们都会如同我们的笑容一样清澈。
我依然记得母亲那时的训斥，
但我只注意到土壤的香味，
也攀缘上了母亲的手指。 
母亲用她粗糙的手指亲自为我买了， 
去往一百五十公里外的车票， 
从此我最多只能每月尝一次， 
村里头比我年长许多的古井，
我曾经跟婆婆喝着甘甜的井水， 
在凉爽的夏夜里遥望浩渺的星空，
第二天婆婆就送我离开， 
直到那口古井干涸， 
而婆婆古井一样的眼睛却湿润起来。
高中有一丛开得安静的栀子， 
我们曾每日每日地从旁路过，
偶尔我会摘下一瓣细细地吃，
栀子如同冰雪一样划过我的喉头，
浸润我的脏腑， 
他们却皱了眉头， 
笑着责备我是个骗子。

我依然记得那一张张脸庞，
无声无息地嵌入我的掌纹， 
每当我提笔写作， 
他们就顺着皮肤流到纸上。 
而纸张却载着我穿过海峡， 
我感到世界从我脚下呼啸而过。 
我依然记得军训夜晚我曾一展歌喉，
曾故意点了某位女孩儿上前演唱，
在星火斑斓的夜里， 
把我们的肉体全都隐去，
那时候我们的青涩，
就如同还未成熟的芒果。
我们曾在午夜十二点结队出行，
那晚的流星雨，
来自狮子座。 
我们在楼顶吹了三个小时凉风，
最终把愿望吃进了肚子。 
我依然记得图书馆一楼那丛翠竹，
和嘤嘤飞舞的蚊子， 
我曾每日下午准时去喂养它们，
而竹叶准时抚摸我的头顶，
给我以慰藉。 
我不止用一种方法荒废我的青春，
而她如同一个魔女， 
永远如此温驯地
顺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