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二）(2)

却说方玉真、梅永芳、燕南飞三人合租一处，故而要等了卸妆最细致的方玉真收拾完毕才一同回家。在路上，梅永芳远远看到了萍、慧二人又在“十八相送”，便拉着方、燕绕路避开了。
三人回到家时，银辉已然洒了一地。原来三更天了。三人各自去安睡不提。
次日天还未亮，梅永芳披了衣裳起来——这可不是说她要起床。她唱过夜场之后，必是要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的。此时不过起来“上夜”。正在系腰带时，向窗外瞟了一眼，隔着竹帘，看见一个白影，手里舞着明晃晃的长剑。知道是燕南飞在那里。永芳记得她已经有些时日不练剑了，今日重见，倒觉亲切。看她这身白衫，十年了，还是这么干净。
梅永芳到底是小孩子，精神。被燕南飞这样一勾，立即没了睡意，干脆也穿戴利索起来了。她的梳洗很简单：把上面的头发分到两边，挽起来。下面有时在脑后垂两根辫子，有时干脆就黑瀑布一般披散着。今天散着，胡乱插了朵花，披了件粉红短衫就出来了。
“南飞姐！”“丫头，你也起这么早。”燕南飞收住剑，微微一笑。梅永芳在社里常演丫鬟，年纪又小，故而大家都叫她丫头，梅丫头。永芳两只手别在背后，挺直身子，歪头笑道：“我看见你起来我就起来了！”又拿过燕南飞手中的剑，抽出来看看，“我都好久没看见你练它了。我记得还是咱们姐夫教你的呢。”“嗯，”燕南飞双背手，眼帘低垂，长出了一口气，“六年了，听说快回来了。”梅永芳听到这里，忽然撇了撇嘴，“真是的，一走走六年，可把我们这位盼死了！她有什么心事又从来不说。憋坏了怎么办！如今说回来就回来了，他这一回来……”梅永芳好似有什么委屈似的，越说越委屈，嘟着嘴咕咕哝哝的，嘴里的话渐渐含混起来，眼睛也湿了。燕南飞不解地皱紧了眉头，从永芳手里夺回了剑，“好端端的，哭什么！”梅永芳立即昂起头反驳道：“谁哭啦！我，我……”

忽听方玉真梳洗整齐，笑嘻嘻地走过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燕南飞无辜地摊摊手，“没什么。”梅永芳故意转过身去背对着玉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道：“看南飞姐练剑呢。”方玉真早看见永芳的眼睛红了，故意说道：“嘿呀，今天早上好大的风！吹的我眼睛疼。”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假装擦眼睛，又道：“诶？梅丫头，你也好迎风流泪的，果然，眼圈都红了，喏。”说着将手帕递了过去。梅永芳借势含混了过去不提。
却说沈文举约许鹏不成，在家也闲不住，带着佳书信步出门闲逛。不觉走至梨香苑，见门口贴出牌子来，方知今天下午有方玉真、陆惠良的《十美图》。心想左右无聊，不如看戏，便买了一张末等票。看看天已正午，便到戏院对面的龙凤酒店祭五脏庙。
不巧的是正值饭点，人满为患，沈文举到的时候，刚好没有了座位，需要排队等候。文举性急等不得，但佳书难得来这样的地方，好言好语软磨硬泡地劝了几回才得罢了。这里文举正在前台抖腿晃身地四处张望，忽看见窗边有两个空位，拍桌子叫道：“你们不是说没位置了吗。那是什么？瞧不起我们吗？”小二忙陪笑道：“爷，那是张四人的桌子，已经有两人坐了。”“这有什么！你去问问他们，能不能让我们拼一桌。”“这——”“还不快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