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断霜晨原创］《贝加尔湖》(5)

我闭上眼睛。我猜到他调查了我的行程，可我却生不起气来，他的双眼依旧如当年一般清澈，像他这个人，坦坦荡荡洒洒脱脱。我沉入了梦境，却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贝加尔湖与我愈发靠近，连边界都模糊起来，大片的深邃间，秋叶盘旋飘落，铺上一地的萧索和深情。
再次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后。外面的气候已经不同了，我搓了搓冰凉的手臂，往他的怀里钻，他见我这样，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件鼓囊囊的黑色羽绒服，温柔地披在我的身上。“小朋友，十月在俄罗斯已经是初冬了，你没注意吧？”
被他猜中了。在自己国家南端，别说是十月，就是十一月也能当夏天过，哪会想得到这一茬。我垂下眼眸，脸颊有些发烫。他揽着我的肩，偷偷用目光描摹着我的脸，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你的眼睫毛好长。”
我感觉到我的贝加尔湖近在咫尺，仿若天空已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烟雾。
我轻轻地说，“我们复合。”
我将刻着他姓氏缩写的那枚戒指收进包里，原因很简单，在俄罗斯不能招摇。他也收进了衣兜，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突然，飞机摇晃起来，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马上就是一飞机人的叫喊，隐约地，快要把我咽喉扼住的不安感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大声地用英语问道，“怎么回事？！”

没有人给我有效的答案，我无比惊慌，眼泪先一步涌出，“哥……我们会没事的吧……？”再看我的恋人，他也是面色铁青，“很难保。”他哽咽了，“可惜你才刚上大学，还没能亲眼看看贝加尔湖，看看那里的湖水，是不是真的像上帝的眼睛。”
我喟叹道，“哥……”
飞机已经落到很低的高度，我的耳朵一阵嗡鸣，远方的教堂钟声敲响，放走了一群残缺的白鸽。
“我的贝加尔湖就是你的眼睛，可惜这辈子，是看不够了。”
这是我生前的最后一句话，飞机最终沉没在了贝加尔湖中，我和我的恋人也如愿以偿，永远相拥睡在蔚蓝而圣洁的贝加尔湖底。
今年贝加尔湖冰封的时间异常的晚。我想，那是我的恋人一贯的温柔，凝成一团篝火，以我们的深情作为燃料，加之以东西伯利亚的月光，将微小的冰雪都融化了开来，连云层都为之动容，为太阳的升起让出了道路，但终是不敌自然的寒冷，透明的浮冰，终于还是将我和他的眼泪与血液糅杂，封印在冰冷的梦境里。
待到春天来临，仍刺骨的风刮过树林，贝加尔湖蔚蓝而宁静。云端传来几声鸟鸣，带走了我恋人的身影，为我们短暂的时光哀悼，像是慈悲的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