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断霜晨原创]《贝加尔湖》(3)
时间仿佛与万古如是的星河凝滞了,我头顶眩晕,竟不知道今夕何夕,好似让贝加尔湖夜晚的浓墨吞噬,我伸手捧着我恋人的脸,只摸到了月光照耀的贝加尔湖水。突然他从我的唇上移开,全然不顾意犹未尽的我,牵着我的手飞跑了起来。
我边跑边恣意地朝着他喊,“哥——去哪——”
凉风冲进我的口腔,沁润了我的喉咙。他没有回答,我们在斑斓的夜中狂奔,不过没过多久我便看到了一栋小的建筑物,不出所料。我的恋人拉着我径直冲向了公厕的隔间。
门闩上了,我望向他眼底,欣喜至极地向他求证,“哥,我今天十四岁啦。”
他抱着我,喉咙发出了低微的一声,“嗯。”
我在他怀里陷入了纯粹的梦境。
贝加尔湖的湖水折叠起来,几尾鱼儿难耐地跃出水面,溅起了水花又落回柔暖的水里,一摆尾漾起几圈水波,漫上了岸边,没过嫩绿的草坪,渗进广袤的泥土里。一旁平静的树林遮掩下,天幕的边界模糊起来,水天竟难以分辨,皆是一汪静谧的碧蓝。一位旅人独自坐在水中坻上,那是一块耸起的礁石,蓝绿相接的水拍打着礁石底部,云端传来几声雁啼。像是无边无际的蔚蓝中降下的神谕,轻浅而压抑,又像远方白帆的呻吟。
这一刻如同白昼,刺目而悠长。
我的恋人笑着,凑到我的耳畔,用微哑的低沉声音轻轻说,“就某些方面而言,你其实真是个野孩子。”
我仍然记得他的温存。
现在我十七岁了。距离成年,不过也只一个月时间。我刚从大学报完到,正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步行街上,思考着如何庆祝我十八岁的生日。我以前的恋人,应当已经二十五岁了,不出意外还在读研,即便如此,我的生活已经没了一丝一毫他的踪迹。这番算来,我们分手也有两年了。
那是我十六岁时,正被繁忙的学业所困扰,和他一通话,才发现我已经难以和他保持同样的步调。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长者,频繁地强调高二有多重要,却从未伸手递过稻草。我的贝加尔湖,从那时起逐渐黯淡,隐没在我最深的心底。
我下了一个决定。成年那天正好是假期,我要去看看向往已久的贝加尔湖,作为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
我找出了那条被我封存已久的蓝色雪纺裙,它的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像是爬上岸的贝加尔湖水,泛出浅绿色的光辉,如同绣上一缕金边。
生日那天我穿着它上了去伊尔库茨克的飞机,当时到脚踝的裙角,如今已短到了小腿处,穿来也有些紧,使我想起我始终作为他的累赘。我的骨骼已然硬朗,身量也不似当年单薄,身高已经超过他当时的数据,直逼一米九,寻常人一眼便看得出我是个男人,我也不打算作任何伪装,穿上我新买的帆布鞋像当年一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