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故地咏絮逢知己，破城门公主见姻缘(2)

惊雷而降的女婴长大了，出落的宛若谪仙。锦娘把她捧为花魁，取了同行里最后的一个花名“木水”。无论是哪位恩客，见了木水的天人之姿，都会赞一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暗地里却都盼着她开市。
在有来族攻城的时候，木水已经九岁了。有的恩客打听到皇帝已经带着皇子朝臣出城，便也携家眷出逃。潇湘馆历届的花魁，除了已死的㛙萏和誓死愿与永兴共存亡的木水，心逸、非柳、识顾、琦缥、能灵、曲刃、归娉、艺声八位均已委身权臣富贾离城。在玉兰闯进潇湘馆的时候，馆内大抵只剩下了些粗使仆役与姿色平平的女子。在全城有名分的夫人小姐或逃或自尽的时候，只有这些如苇草一般的女人苟活着。
玉兰不懂这些，她嚷道：“你们这儿的花魁呢？出来见本将军！”仅剩的女人心中暗暗叫苦，本以为来要女人的会是一些没见识的大兵，谁知道来人不仅是女人，还如此狮子大开口！潇湘馆的花魁早跑完了，唯一剩下的木水姑娘今天早上摔了她心爱的琴，拉着她的傻哥哥进了她的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显然是“临危一死报君恩”了，她们又要到哪里去找花魁呢？战战克克的女人们在楼下站成一排，希望来人见识浅薄，能把她们随便哪个当成花魁。然而那闯进来的女子艳丽妩媚，显然远远超过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玉兰面无表情地在她们中扫视了一圈，忽然抽出佩刀凭空一劈，利刃破空声混上刀环的凛凛声宛若招魂的铃响，令人胆寒。

就在潇湘馆的女人们闭目待死之时，四楼的一扇门忽然开了。玉兰抬起头，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缓缓从房中踱出来，不卑不亢地向她行了一礼，道：“小女子不才，敢烦居次亲至。”
楼下的女人们如获大赦般地窃窃私语着，而玉兰却根本注意不到：从那扇门打开开始，玉兰的目光早已钉在了那孩子身上。那是祖母故事里的桃花妖吗？不，桃花妖都是妩媚动人的——祖母说，每只桃花妖都像玉兰她一样漂亮。比起桃花的娇媚可爱，那孩子给她的感觉更像是空谷里傍水而生的小树。玉兰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谪仙般的人物，早已看得呆了，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女人们早已作鸟兽状散，甚至没有想过这小孩为什么会知道她居次的身份。她就那样愣愣地望着眼前人，望着她从楼上一直走到眼前。良久，她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愿意跟我走吗？”
说完这话，玉兰立刻就后悔了。她来时心里预设的情节是自己持刀冲进潇湘馆，穷凶极恶地抢走所有的花魁与俊俏小倌。她要让整个伏青的百姓都知道她贪图美色到了极点，甚至可以不管性别，可以不顾有来的宏图大业。她要让人们看见她绑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花魁潇洒离去，可她现在干什么？问一个天仙般的小妹妹愿不愿意跟她回家？简直荒唐！言念及此，玉兰俯下身，重新问道：“我可以把你绑回家吗？”
那天仙妹妹似乎丝毫不觉得玉兰此举的诡异，也像并未受到一点冒犯的样子，行了一个礼，回问道：“可以——敢问居次，木水如何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