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想给你的信(4)

“佝偻着身子、满面沧桑，没半点闲散读书人的做派。他睁着一双混浊的眼，坐在破败的小屋里，没人照看。”
白简搜寻隐约的记忆，只记得那个人的文章大多写清茶瓦屋、陶具棋盘，一副悠游自得的文人模样。
“他为什么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他犯了错，一个不会被原谅的错误。”
“因为犯了错，所以要写信给哥哥吗？”白简问。
“事实上，在他犯下大错前，他兄长就已经去世了。”
白简又追问：“那为什么这封信没寄到呢？您不是时空信使吗？”
“因为他们兄弟俩早已决裂，他的兄长拒收弟弟的信，尽管这封信来自数十年后。”A小姐回答。
白简沉默不语，看着光幕上的信，是他看得懂的文字，却没有多少内容，只一句：“兄长，兄长。”
肉眼可见的极重的落笔，是千百个日夜的磨折、苦痛、悔恨、不甘、麻木，化成字字顿挫，最后只留下一句“兄长”，而已。
“其实我还记得他写过的一句话：但我又舍不得不看，好像身上有伤的人，明知触着是很痛的，但有时仍是不自禁的要用手去摸，感到新的剧痛，保留他受伤的意识。”

A小姐突然开口：“其实人一生中要做多少抉择，有过多少拷问，无能为力的懊丧，不得已的抉择呢?一道一道坎坷选择后，又有几个能说自己问心无愧？”
“所以说吧，说出所有委屈、痛苦和不得已，说出所有怨憎、深爱和离别。他们说了，我们就听了。”
白简忍不住插嘴：“有用吗？”
A小姐笑了：“遗憾不会弥补，冤情不会昭雪。但是这个世界，听到了。”
“就像你们有句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个生命渺于茫茫宇宙呼喊，也许说给对面听，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或许这就是写信的意义，或许这也是我选择成为信使的原因。”
“您今天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白简说，“您平时不会讲这样多的话。”
A小姐点头：“确实，我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不过今天不太一样。”她把柜子关好，又留恋地轻抚上去。
“今天是我作为信使的最后一天，我要离职了。”
“您要离开这里了吗？可是，可是您走了，这个维度不就没有信使了，就……”
A小姐微笑着摇头，目光十分深沉：“放心，会有新任信使接替我的，我看到了。那个人是出生于本维度的信使，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