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孟婆，我不想干了。(6)

他把画小心地卷了起来，“不要紧，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的……”
“我看还是算了吧，公子。她不认得你已是天命，亡灵不宜长留忘川，三日后，我还是渡你过奈何去罢！”
他不应答，只径直起身向转生堂外走去。
那天忘川风沙漫天，我紧跟到门外，眼睛被风刺得发红，眼角滑出泪来。
不知是不是风沙太大的缘故，今日竟没什么鬼差押魂魄前来投生。
（七）
我一整日伏在案前，像案头那株曼殊沙华一样恹恹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所幸这天气坏得很，不然要误许多公事。
昏睡着，做着一个又一个荒诞相续的梦，梦里没有忘川的荒芜与风沙。
一根飞矢旋转着从浓雾间穿梭而来，风中传来凌厉的声音。
空中无数带火的飞矢如流星般坠落而来，一片火光点亮了江面。
我看到了画上的那个女子，仿佛是自己，仿佛此刻的自己又在旁观。
她像一只白色的飞鸟般轻盈地扑向身旁男子的面前，一根飞矢沉重地扎入她的后背。
为心爱之人挡箭的飞鸟沉重地落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里。
火箭扎向了桅杆、甲板、船上的士兵，高高扬起的旗帜开始燃烧，战舰上的士卒四散奔走。

“来生一定要找到我。”
“不然我一个人，孤单得很。”
男子痛哭的声音很快被周围的爆裂声、咒骂声、嘶吼声淹没了。
竹海沉浸在山岚中，阳光倾泻于山岚之间。
一泉涧水在谷间缓缓流淌，水面浮着粉白色的花瓣。涧水旁的竹林掩映着一处简居。
简居的庭院中有一座孤单的坟冢，上面盛开着白色细碎的小花。
踏着落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衣男子修长的手指抚上墓碑。
“昨晚又梦见你了。”
“你还在大雾缭绕的忘川等我吗？”
他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但眼泪仍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傻丫头，别害怕，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了……”
我坐在墓碑上，试图帮他擦去眼角的泪痕，可我触碰不到他。
（八）
我梦见了许多事，梦见了曾经火烧般的曼珠沙华花海，梦见了那缕桃花色的回忆。
然后我醒了。
周围还是空无一人的孟婆庄，窗外依然嘶吼着黑云般的风沙。
三天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有一个亡灵上门，也许大家都不愿意选在这样的鬼日子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