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孟婆，我不想干了。(5)

一旁的孟婆凑到冥王耳边哑着嗓子低声道：“大人，她等的那个人还有十年阳寿呢。”
“是啊，人间一天，冥界千日，你若等他，便要长守在这忘川。你可愿意吗？”
她点了点头。
于是冥王俯下身，一手扶着她的脸颊，另一手从她的百会穴引出一缕桃花色缠绵不断的回忆，他端详着这段回忆，在指尖惋惜地捻着，随之松开了手，任由风将这段记忆吹散在了花海里。
“从今以后你便以此地为家，引渡往来魂魄，直至他来寻你，带你再入轮回。”
“也许无人来寻你，也许有人，但你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端详着，尽管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点点失去憧憬与生气，却依然紧紧盯着风里那缕桃花色。它连同风里的沙子，落在了忘川的大地上。
然而，就在它落下的地方，一株曼殊沙华的花瓣开始扭曲、萎缩、凋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两株、三株……整片花海的浪潮都开始干枯、萎缩，像那姑娘的眸子一样，变得没有了生气。
冥簿上记载，那一夜忘川掀起了红色的风，所有的曼殊沙华花瓣都被带走了，此后阴间千年，再不见曼殊沙华开花的盛景。
自那一日后，黄泉里又多了一位孟婆，她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就日复一日地熬汤、迎来送往那些新死去的灵魂。

（六）
那个白衣公子总是在我下班后给我讲故事。
但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总是记不住上一回故事讲到什么地方了，大概因为每一次我都听着听着睡过去了。
不怪小哥哥故事讲的不好，要怪就怪这日复一日枯燥的工作。
今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幅卷轴。
卷上绘有一倾城美人。美人梳飞天髻，修峨广颐，面如春晓之花。她在柳荫下倚着白马，一袭玉色的绮罗同柔软的柳枝在风中摇曳生姿。
“啊！这个妹妹我见过。”
我闭上了眼，轻轻哼起《采薇》的调子，那个骑白马的女子又浮现在眼前。
不对……业镜里面看到的……那不应该是我吗？？
不对……天底下骑白马的妹妹这么多，这画的也不一定就是我呀……
但是没猜错的话……这一定就是小哥哥在等的人吧。
“我放你在忘川停留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没等到吗？”
白衣公子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望着我的眼睛说：“她忘记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你也不必太伤心，这是在所难免的事。人死后一入轮回，便很难记得前世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