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东升】爱人(2)

可谁又说得清，我们究竟是先学会爱人，还是先学会了恨。
思来想去，张东升叹了口气。
遇到另一个黯淡的天才，太难了。这是同类相吸。
老师的职业病，让他不由自主地对这个男孩进行教导，教他一个理智的变态该适应的一切。
张东升想，他和朱朝阳，与普通的老师和学生并无区别。他在引导朱朝阳，在塑造朱朝阳，他用自己的血肉为朱朝阳铺出一条路，通往他目之所及的尽头的路。
而此时，张东升背着光，眼睛也黑得像无底洞。
他站起身来，握着那把杀死严良的刀，向朱朝阳走去。
这是张东升在路上，领着朱朝阳走的最后一步了。
故事进行到背叛和锒铛入狱的部分了。
短短的几步路，张东升的脑袋里已经放起了走马灯。每迈一步，记忆都如血红色的潮水在脑海中翻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即将步入地狱。
他觉得有些可笑。
他想起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小白船。
从那个相机里传出的曲子，一个一个音符地戳在他脑袋里，留下血窟窿，像岳父岳母摔碎的脑袋。歌词一个一个笔画都散开来，缠住他的眼睛，脖子，手腕，然后割下去，眼睛掉在地上，看见摊开的手掌里的绿色药丸。

他醒来，脑袋里的红色变深，凝成朱朝阳的漆黑的眼。那双在相机背后，看似无辜，实则心机算尽的眼。
可惜，张东升至死都不知道朱朝阳会游泳——竟与他死去的公主那样相像。
如果没有警察的出现，这本该是朱朝阳为他准备的最后的惊喜。
那时，他会目送朱朝阳远去，而将手中致命的绿色药丸，亲自吞服。
身旁是海，蓝得刺眼的海。
公主就端正地坐在那里，一如坐在教室，或水产厂。
公主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如盯着他讲数学题，或搬运尸体。
刺眼的海，一如教室外耀眼的阳光，或在眼前不断闪烁着的红色。
公主一如既往地叫着张老师，沉着冷静，歇斯底里。
张东升快要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他想起在水产厂放的那把火。
如果公主死去，故事的结局会改变吗？
大概，念旧的笛卡尔依然难逃命运。
张东升听到朱朝阳活下来的消息时，很难说痛恨和狂喜哪个更多。
公主逃出了笛卡尔的迷宫，将要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笛卡尔，并一直跑到他前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