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匠》(2)

我慢悠悠回到客房里，摸着那个泥人。只觉慢慢有了温度，有了神采，有了人的皮肤才有的弹性。
“我是谁，我在哪里”。泥人开口说了她的第一句话。
两日后，是林姑娘下葬的日子。我去了镇子的最高点。这里可以看到镇子里的一切事情。林家的院子里有点点火光，我知道那是在火葬。
人们在林家的门口进进出出，街上的小摊贩依旧在吆喝。
林家的火光闪烁着，突然窜的老高。冒出大量的浓烟。那烟越冒越多，一时笼罩了半个镇子的天空。人们在跑着叫着，拼命远离这股烟冒出的地方-林家。
四周传来一阵骚动。我看向四周，天空被乌压压的鸟群遮盖。一只只鸟无所畏惧的扑入浓烟中，被烧的干干净净。这场景我从没见过，一时看楞了神。
人们本就害怕，如今看到这幅诡像，一个个腿软都跪了下去。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翻身跳下台子，跨过几层台阶，直奔林府而去。浓烈的烟尘呛得我睁不开眼，无法呼吸。我用宽大的袖子蒙住口鼻，眯着眼睛冲了进去。
我摸索着到了火葬的厅堂里，依稀看到一只通体血红的鸟儿在冒着热烟的地板上卧眠。我赶忙冲过去，将鸟儿塞进袖子里，带离林家。
出了镇子，空气明显好了很多，周围聚集着镇子里逃出来的人，纷纷议论着。好容易挤回客栈。我把鸟儿从袖里掏出，放着客房的床上。鸟儿此刻已经醒转，开口道:“你是那个卖泥偶的！”我点了点头。
鸟头转了转，一声惊呼:“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我本拥有为亡者再造肌骨的本领。造出来的泥偶身躯，可以收留亡者的三魂七魄，让亡者再多存留于世间几日，完成生前的事情。那日她将死之时，我为她塑了一尊身躯，不知为何却只收来她的七魄。七魄没有记忆，只保留她的性情。如今不知那泥偶带着七魄去了何处。
至于她的三魂，如今看来，化成了眼前这只鸟。
她惊异得喃喃道:“我是死了吗！”我又点了点头。鸟头失落的垂了下去，复又抬起:“公子能为我再塑一具身躯吗？”
我摇了摇头:“一个人只有一具，这是定的。”
鸟儿再没有说话。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鸟儿放在自己肩上，道:“人的三魂能自然化为活物的，我是闻所未闻，今日得见，想来你也是个有造化的，平日拘泥于这虚文缛节，如今你也没了牵挂，不如和我去吧。"
鸟儿抖了抖身子，在我的肩上舒服地卧下了，我把包袱挂在另一个肩上，出了门。
走了不多久，看到路边蹲着一个人，身上色泽不再，露出一块块土棕色来。
鸟儿不禁好奇的打量:“这个人好生熟悉。”
我笑道:“这就是你的泥偶人啊！”
泥偶闻声，无力的抬起头来，对我们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