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真夜（陆）(5)

话说到这里时，美绪试探性地顿住了声。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跟着也陷入了沉默。
「那个，您是考虑到我的幸福才会这样做，这点我了解的——」
「真是的，我早该想到我的宝贝学生会这样回答。」电话另一端传来男人被逗乐的笑声，话语也夹杂起苦涩，「这件事情上，我也是着急了一点儿。没有充分体谅到你的心情，大学的临床实习还没有结束，现在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勉强了。」
「不，老师。我的意思是——我理解您希望我能幸福的这份心情，但是比起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我还是更渴望留在医院，做个和您一样优秀的医生。」
这样一股气地说了下去，咽喉里却慢慢坠进了一股疼楚。美绪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雨伞，指甲嵌得掌心发痛。
「——还有多罗罗，您是清楚的，那个孩子从小就待在我身边，对我来说，能保护她看着她安安全全地度过接下来的人生时光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这是我一生的愿望。并不是我心血来潮才说了这些。」
她的话音一落，电话的另一边很快重新安静下来，剩下的是连成一片的冗长水音，透过浓重的雾气在沉寂中弥漫着。

「所以，我很抱歉，父亲——」最后说出的话彻底被细沙雨声浸没了，迟疑地念出那个久久没有提及过的称谓之后，美绪就垂下头去，等待电话里的男人会做出什么回应。
一句话无形中开了一道水闸，积存在内心深处的回想顺着缺口倾泻而出，而某种沉淀已久错杂的情绪也随之被重新翻涌上来，翻来覆去地扭绞着胸腔，却始终无法澄清或者消减一分一毫。
美绪揪紧了隐隐锥痛的心口，眼底渗透出一层泪光。
从自己在多罗罗五岁生日那天许下承诺，决心要去医大念书开始，她就决定要守护这个孩子一辈子——
「多罗罗是，那个孩子是——我的希望。」
喉间有股绷紧的力量颤抖起来，像是无法承重所说出的话语的份量。尽管她在极力地抑制着异样的声线，最后还是完全走了音。
「先告诉我，美绪，」温和平静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作为医生，你的职责是什么？」
「当然是守护好每一个病人——」美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了，美绪。你的专业知识是绝对让人放心的，只是很多时候你温柔得过了头就会变得过于固执，反而会使自己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