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外(10)
那良知未泯的特务,正是林羡鱼。
姜先生没有在回忆录里托出他的名字,林羡鱼真感激他。
< 八 >
后来关于姜先生的事情越来越多被披露出来,人们知道了一个与花天酒地的落魄纨绔全然不同的姜先生,知道了他是怎样以这些作为伪装,周旋在重庆、云南与延安之间的。
关于姜先生和傅小姐的后来,后来他们去了香港,兜兜转转,还是旧鸳鸯。他们在香港做了生意人,姜先生研制出一种香水,就叫秋荻牌,他们后来的日子很恩爱,姜先生曾为他所谓的理想和主义做戏,亏欠过傅小姐良多,现在他只做傅小姐的丈夫了,其他一概都不再管了。
这些,都要托赖那位“良知未泯的特务”。
良知未泯的特务林羡鱼后来总是梦到傅小姐离开重庆那一天,在车里看到姜先生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闪现过无数的念头,他知道,只要她的车子离开这道关卡,今世今生,他或许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看见她。
他想起他向赖先生进言,搞垮董先生的那个下午。
他想起他偷偷去找赖先生,向赖先生披露许先生私藏原本应被销毁的一车旧钞的那个黄昏。
他想起他刚来到重庆,在别人的引荐下去见许先生,一脚踏入为人不耻的特务一行的那个清晨。
他想起更早一些时候,他在战地医院醒来,得知战友已死亡殆尽的消息,沉浸在死里逃生的余悸之中,心中浮出的那句话:要活着,活着才能去找她。
这一辈子,一步步走到如今,撕碎尊严,泯灭血性,全是为她,不是为命。
而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留住她。只要留住她,就是留住了希望,他可以想法设法,像当初搞垮许先生和董先生那样,搞垮赖先生,可能时间会久一些,但也不是没可能……
到那时,他还可以同她,你梳妆我调脂粉,你烧香我祈苍穹,你作画我碾朱红,你弄箫我拨弦弓。
早在抗建堂里,他对她的野望,就已经借春香之口说出来了呀。
他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做了决定,他抬起了手:“放行。”
她的车子重新发动起来,他望着她车子远去的背影,僵立成一座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