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真夜（叁）(5)

乍一看只是像一些故意编造出来骇人听闻的鬼话，可能是人们饭后茶余闲聊几句就过去的话题，也可能是夏日时分在乘凉的顽童中间被抛来抛去的怪谈，但是如果拿到的情报仅仅只有这层含义的话，那他选择坐上这辆开往郊外的巴士就彻底成了一桩解释不通的荒诞事。
蜷成拳头的手在闷闷作痛的脑袋上压了几下，一旦开始认真烦恼，他就会有这样的症状。
沿途的稻田，远山与青黛色的山林，以及手里那张信笺上的字迹——含含糊糊的熟悉感正像从岩石孔缝中涌出的一颗一颗水珠一样，不停地敲打在了胸腔的同一个部位，但始终无法变得明晰，找到一条完整的线索将其串连在一起。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他现在甚至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这种不适，重新渐渐冒出来的烦躁掺杂着愠怒，在胸口持续搅动起来——
【看一下第三张照片】
手机的震动稍稍分散了注意力，屏幕右上方不着信号的标志让他愣了一下，下方则有一条延迟的提醒显示他在四十分钟前就收到了一条讯息，那正是这辆巴士离开市区中心的时间。
捏在手里的照片被指尖冒出的冷汗沾得有些发粘，那种顺着手指向上蔓延开来的凉意骤然扭变成了一种尖锐的直感，一下子就刺入了空白的脑海。少年猛地将那张照片举至了眼前，上面的绿色轮廓与这里的一切都惊人地吻合。杵在山野间的终点站牌上同样覆盖着白色的油漆，遮住了所有的字迹，彻底抹去了这片陌生空间的所有标志，剩下的只有身后望不到边际的鲜绿稻海以及一片不知名的苍翠山麓。

漫过岩石的纤密野草零星点缀着红白色，攀着山麓向上蜿蜒出了一条狭长的通路，一直沿着坡面延伸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脚踏在草路上却没有丝毫的下陷感，低头去仔细看时反而发现下面铺着的是早已修葺好的石阶，曲曲折折地向更高的山坡方向延展，保留着完整的轨迹。
如果之前来过这里，那么沿着这条路爬到山腰的位置大概会是唯一的选择，因为除了原路折回或者顺着山间的公路离开，到更远的小镇上去，再也没有通向别的去处的路径。
——因此他姑且将这种始终罩在眼前，朦朦胧胧又挥之不去的熟知感解释为了这是自己曾经到过的地方。除了这个解释可以说服自己来说明现在怪异的举动外，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翻过照片查看了一下背面，右下角用钢笔写下的日期被刻意抹去了。少年抱着默认旧地重游的心情重新将照片和眼前的场景比对一番，在对自己不可控的意识做出这一让步后，头疼的症状竟然缓解了不少。
——台阶的上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就像无形中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强烈的直觉促使着他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
脑袋在埋进枕头之前，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拿余光瞟了瞟那根又长又粗的针管，已经开始回忆不久前它刺入后脑那种令人眩晕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