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烛(9)

我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又响起第一次出宫时听到的话，心中无端生出许多悲哀来。
我想起年幼时，在那楠木长桌旁，父皇抚着我的头评析名士旧作，烛火摇曳，好像只是昨天。
“那幅名卷，我早该明白的…做了的被厌嫌妥欠，没做的被疑心逆谋。自清君侧？君侧是清不尽的，哪如君心本通透的好？这是是非非，就是父皇也看不明白。”我低声和剪瞳说着，又或许，是在对自己说。剪瞳眼睛红的厉害，她跪着哀求我：“殿下，身体为重啊…”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叫她把宣纸笔墨呈给我。
我强撑着起身，沾了墨，提笔写起来：“熙和十八年，本宫自知病重无医，私赐已逝尚书省掌下礼部侍郎萧言驸马之位，薨殁后与之合于一冢。端阳绝笔.”

我慢慢折好，仔细交代剪瞳把令书告示天下，再让她们都退下去了。从前的父皇总说，我自幼性情安宁，也寓华国永远安宁之意，这便取名永宁，他一直是希望我福泽万民的。忧国爱民，温书习政，端庄作表，我一直做得很好。只是如今，饶是华国再昌盛，我也无愿见到什么。末了，就让本宫任性一次吧。
拂倒了灯烛，火红的苗儿立刻跳跃到毯上，又蔓延到横榻边，呛人的烟也升起来了，我却觉得心安。
忽的回想起，也是这样一个阴霾天，似乎还下着雨。奇宝阁怎比殿中香暖舒适，点了灯烛，暖光映着你清俊的侧脸，我又把烛芯剪了一剪，边说着俏皮话，誓要不逗笑你不作罢。外面的天又暗了些，我一转头，瞧见你嘴角微勾，眉眼也软了下来，可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