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信息(2)

我的小妻子听到医院的消息，甩下工作就跑过来了，向医生打听我的情况和注意事项，向大老板道歉和道谢，投喂了还饿着的我，并委婉地数落我走路不长眼睛。从那之后，我在医院养了好多天才得以回家修养，她搀着我一点一点行进着。
夕阳是很美的，我一直这么觉得。当最后的余晖斜斜地照射在拥挤老旧的居民楼侧面时，当晶莹如同海浪波光的绮丽倒映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时，当我的妻子满面红光仰视着我并紧紧勾着我手臂时，我感觉到了涌出内心的惬意和暖意。
黑暗降临前我们总能回到家。
我离开了回忆，叫住了她，跟她说：“今天我们不出去了。”
“这可不行，再坚持几天吧，很快就好了，来，我陪你去散散步。”她无奈地看着我笑，仿佛在看一个因为懒惰而撒娇拒绝出门运动的小孩子。
“那我想一个人去，你在家里等我就好，我已经可以一个行走了，真的。”
“不行，我一定得看着你，万一你走一半摔了怎么办，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出去的，来，我带你出去，快快快起来走吧！来呀！”她见我不动，跑过来抱着我的手臂轻轻往门口拉，我还想说什么她也不让我说，催促着我赶紧出去复健。被她的举动一干扰，我就将信息内容抛在脑后，随着她一同出了门。

烂熟于心的道路和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我没有关注，满心满眼都看着身边这个絮絮叨叨说着新闻八卦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跟最初认识的时候一模一样。只要看牢她就行了，在自己眼皮底下总比在其他地方见不到来的安全。于是这一路，她不管跑去买了什么看了什么，我的视线都粘着她不曾中断。
“躲开！”
她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炸开。
随着声音的轰鸣，她惊恐的脸瞬间放大在我眼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我扑远了几步，自己的身体却只有一般压在了我的腿上，她朝下的脑后已经溅出了血花，跟截断碎裂的陶盆融为一体。只是一瞬间，碎片蹦起来擦破了我眼下的皮肤，像是一道刺眼的红色泪痕斜着挂在脸上。
这一次的高空坠物，没有要我的命，可它要了我的命。
血从她的额上、耳后流到了前面，流到了她瓷白的皮肤上，盖住了那颗痣。我听不到周围人心疼惋惜的声音，看不到他们捂着嘴指指点点的样子。医生和警察赶到的时候，他们把我强行拖开了，对不起，我走不动，我一点都走不动了。我也不想走了，时光的进程，我不想再参与了，我好累。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快没有了，它一点也不好看。
没有人能把她救回来。我听到了医院的抱歉和安慰，也听到了亲友的节哀，可是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他们去追查高空坠物的始作俑者了，可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她也回不来。我想起了那条信息，我该听它的，我本该听它的。长久的萎靡让我精神开始失常，无感时间的流逝让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