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四十五(2)

“爸？？！”孟鹤堂叫了起来。
两人又听了二十分钟党章党纪才得以脱身，何九华和秦霄贤在楼下站得腿都断了，踢着一地烟头说道:“你们再不下来，特么就是吃早饭了。”
半夜只有两三家小摊子开门，炒了个毛豆、螺蛳和花生米，孟鹤堂身上没带钱，还是秦霄贤付的账，说回头还他，反被骂了一顿。
“我和华儿在你家蹭饭还少了吗？算这么清楚是想我们还钱？”秦霄贤甩了十块钱在桌上，说着“不用找了”，被何九华一巴掌拍老远，起身付账然后拿回三块钱。
静悄悄回到单身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打开刺眼的白炽灯，家里维持着打斗后的凌乱，地上还有一滩刺目的血迹，孟鹤堂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可是知道这样躺下去也不可能睡得着。
扶起地上的椅子，把散落的杂物捡起来放回原处，孟鹤堂从周九良手里接过一沓凌乱的票据和纸片说道:“你先去睡。”
周九良摇头，转身从厕所拎了水桶和抹布，两人默不作声地冲洗着黑褐色的血迹，干涸了的液体变成黏糊糊令人作呕的胶冻，粘在抹布上揉很久都揉不干净，只能带着一缕一缕的血丝又去擦下一块地方。后来上大学第一次吃到果冻，周九良当场就吐了，好像嘴里满是那个人的血。
“爸，我是坏人吗？”不知道第几次停下来，无论怎么用力吸气，胸膛里都空空如也，周九良被血腥味熏得头晕目眩。

“当然不是。”孟鹤堂握住他湿漉漉的手。
“我很害怕——”周九良回想起来还微微战栗，“可我怕的是和你分开，怕的是坐牢，我杀了人，我应该难过或者后悔，可我一点都不，我会不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不，我会比他更卑鄙，我杀了人，还不敢承认。我完了——爸，我完了——”周九良抿紧的嘴唇剧烈颤抖，哭了两声突然开始止不住的干呕，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也就是胆汁和几粒米饭。
“你不会变成他！”孟鹤堂慌忙推开水桶，坐到周九良旁边，把人搂在怀里，抚着后背说道，“你没有杀人，那是意外，你救了我，谢谢你。”
“一想到你会死——我受不了！我不能让他伤害你！杀了我也没关系，但是你不可以——”
“我知道。”孟鹤堂抱着他轻轻摇晃身体，把他的脸压在肩上，“你是为了救我，是为了保护爸爸，你是好孩子。”
“那我们会不会坐牢？”
“不会，我和你都不会。你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睡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过去了。”孟鹤堂拖起周九良，推到床上，就这么混着一身汗味和腥味的和衣躺下去。如果说之前他们的亲密可以用父子来形容，现在则成了拥有共同秘密的一体，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比他们更爱彼此？孟鹤堂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