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2)

十四最近总是梦见自己回到以前的学校，这点十四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在读书的时候就不像个好学生，毕业后也没剩几个朋友。他不止一次地表示过自己有多讨厌学校，有多憎恶课桌上堆叠的试卷以及班主任那总是透着严厉的目光。他确实如此，所以在梦里更加肆无忌惮，他梦见在考试的时候，他无缘无故地大喊大叫，毫无纪律地随意走动，甚至大声反驳斥责他的老师。这些都让他感到酣畅淋漓，好像弥补了之前的遗憾一样。
十四今晚的梦里，他逃掉了晚自习一个人跑去操场看星星。为了和现实相对应，他在去操场之前还特意去了趟厕所，他站在靠窗的位置，下半身往前靠上半身向后仰生怕尿湿了自己的鞋，窗外没有遮天蔽日的高楼，只有一棵桂花树，他透过树杈间的缝隙看到了好几颗像樱桃大小的星星。
此事其实也能算作十四对之前的弥补，他读书的时候有天得知了那晚会有月全食的消息，于是鼓动了班上一帮人集体观赏，其中就有他当时喜欢的姑娘。他找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趁着下课时间拉着那姑娘一起抬头赏月。当晚老天也十分给面子，一朵云都没有留，他们俩就瞅着月亮慢慢变小，然而在最精彩的一幕出现前被班主任赶回了教室。十四对没看成月全食没有遗憾，对那姑娘倒是充满遗憾。更遗憾的是，即使在十四的梦里，他也只能一个人去操场看星星，他从没梦见过那个姑娘。
十四躺在操场边的台子上，那是学校开运动会时校长讲话的地方。他看见星星不停地下坠，从樱桃大小变成苹果大小，再变成西瓜大小，最后把他的视野全部覆盖。

十四醒来后就莫名地想念那个姑娘，照理说他做了一个只有星星的梦，醒来后应该想念星星而不是一个都没出现过的姑娘。他不知道这想念因何而起，但是感觉有人拿着狗尾巴草挠他的五脏六腑。
在为数不多的十四能记住的梦里，除去他飞起来的那次，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和姑娘有关的。如字面意思一样，所有的姑娘在十四的梦里都是模糊的脸，只能明确性别。这导致十四经常不知道自己在思念谁，人们在抒发情感时总是要加个对象，比如张三我爱你或者李四我恨你，再不济也能对着猫猫狗狗发表感慨，与此相比十四就显得十分另类，他说姑娘我爱你的时候可能是对任何一个性别为女的人说，这是赤裸裸的流氓行为。但是十四自认不是流氓，所以他十分难受。
此时十四的想念对象十分明确，那姑娘从未出现在他的梦里，所以在他脑海里还保存着清晰的印象。他一遍又一遍回想他们在一起的点滴，因为可供回想的场景过少，所以只能重复地想。等十四想的差不多，五脏六腑没有那么痒了，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地上厕所刷牙洗脸，揣上钥匙手机出门上班。出门前他还看了看狭窄的天，太阳准点上班，是个好天气。
挤地铁的时候，十四要用力抓住扶手，腾不出手来玩手机，只好自己发呆。地铁的小电视里放着广告，十四心想这电视存在的意义跟高中教室里那台是一样的，都不是用来看电视的。他突然有点奇怪，自己怎么没有做过在教室里看电视的梦，由此可见电视不能用来看电视这点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