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十四起夜上完厕所，突然想看看外面的夜是怎样的。他家楼层低，望出窗视线范围内一大半都是楼房，他用手倚着窗台，伸直脖子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试图让狭窄的夜空更宽阔些。他刚从梦中醒来，隐隐还能感到膀胱存留着没散尽的肿胀感，总之他现在一边尽力伸着脖子，好似咬住东西不放的甲鱼，另一边感觉小便没干净，双腿又显出往厕所去的趋势。他就在楼与楼的空隙间，在上下半身互搏的状态中，看清了那片窄小灰暗的夜空，上面一颗星星都没有，和他梦里完全不一样。
十四做过数不清的梦，他还能记住其中的一小部分。比如他初中的时候，一直是全班最矮的男生，直到有天他梦见自己在学校的操场上健步如飞，几步就飞上了升旗的旗杆。在那个梦里他就像只鸟不停地在操场上空盘旋，他感觉自己格外轻盈，所有的同学都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他，看他在空中无所顾忌地横冲直撞。十四对这个梦记忆犹新，他很想再做一次类似的梦，他坚信他是世界上唯一能体会到真正的飞翔的感觉的人，尽管他做完这个梦第二天从学校的台阶跳下来的时候就不幸摔断了腿。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十四一直盯着自己被包裹得硕大无比的腿回想那个梦，他觉得飞翔的感觉那么真实，但是会飞的人是不应该摔断自己的腿的。当他回到学校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不是班上最矮的了，之后他就无比期盼那个梦再次降临。
此时十四只想尽快入睡，他记得醒前的梦里有片星光璀璨的天空，他并不喜欢星星，也不喜欢天空，但是倘若你能在黯淡无星和星光璀璨中做选择，想必也会头也不回地奔向星光。他太疲倦了，所以更加不假思索地陷入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