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6)

果然，还是没有人理解我。
“大夫，留下来吧。世间尚有无数香草，有无数像您这样的德行高洁的人。大夫想出仕便去自荐，大夫想归隐也可退居这荒野采菊英饮兰露……”
那渔夫每说一句，身后的乡民便跟一句。屈原看着他们充满希冀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与你们不同。我食楚国之禄，为楚国之臣。岂有于国家沦亡之时弃国而去之理？而且，我死后，我将与汨罗江的河水融为一体，我将与我深深爱着的楚国长存。我愿将我的骨，我的血，我的魂献给楚国。”
他看着乡民们悲伤的样子，声音低到他们听不见地喃喃着：“对不起……可是，我，宁为江中鬼，不做亡国奴。”
他一步一步走向江边。最终，他与天边成了一条线。
在那昏暗的温暖中，向着他魂牵梦萦的楚国慢慢行去。那一瞬间，他仿佛来到了天界。他驾着车遨游于天界的云彩，时而唱着《九歌》，时而吟着《天问》。只是偶尔地，他会想到他的楚国。
梦中的楚国。

5他扒着江岸，贪婪地呼吸着难得的空气。
我不想这样死去。不想死于没有梦想的现实。生命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间，我要去追逐我的梦想。
他爬上岸，将衣服重新穿上。他对着阳光看着那张遗书，然后把它丢进了水里。就让它与流水随风远去吧。
很难说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一是怕死，二是因为他在那黑暗中看到了屈原。他不知道那是缺氧导致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什么鬼神，总之，他看到了两千多年屈原的身影。屈原让他实现了梦想再回来死。他便问屈原的梦想是什么。
他以为屈原的梦想是楚国大治，再差点也得是香草美人那样的追求。屈原却说他的梦想是吃鸡蛋，吃好多好多的鸡蛋。
“所以你死之前实现了你的梦想。”
屈原摇了摇头。他没有吃到。忧心国事，没有心情吃。
“那你现在后不后悔？”
后悔。
“那你如果回到当时，还会跳吗？”
会。有些东西高于梦想。
“确实。所以我不应该为了梦想继续苟且的活着，我应当绚烂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