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三十四(2)

“九良，九良，我忘记拿毛巾了。”孟鹤堂清醒的时候很少喊儿子这个称呼，就更不会喊宝贝儿子。
下班的时候天就阴沉沉的，紧赶慢赶还是在半路淋了一身雨，从藏蓝的棉袄到秋衣秋裤全湿透了，一到家就拎着热水瓶冲进卫生间要洗澡，急急忙忙得，晾在走廊的毛巾就被忘了。
“来了。”周九良应着，嘴里还在念叨着算了一半的数学题，扔下笔快步拿了毛巾，把浴室门打开一道缝，伸手进去道，“呐。”
“你拿过来，我洗头看不见。”孟鹤堂弓着背，顶着一脑袋泡沫。
周九良没办法，别着头，往前又走了两步。
“哪呢？”孟鹤堂站在隔水台阶上，伸手摸不到，反而一脚踢倒了脚边的热水瓶，玻璃碎末和开水溅得到处都是，孟鹤堂哎呀呀地数落：“你怎么回事？你递我手上啊。”
“你没穿衣服。”
“废话，谁洗澡穿衣服。”
周九良扭脸就看见一具赤条条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孟鹤堂毛发轻，手臂和腿上都没什么汗毛，光溜溜的，就连下身也稀疏得很，里面一条粉嘟嘟的肉虫冒了个头。
“烫到了吗？”周九良一开口声音低哑，像被揪住了喉咙。
“没，肥皂进眼睛了，痛。”孟鹤堂伸长胳膊，还想拿毛巾。
“蹲下来。”周九良伸手把他脑袋压低，打湿毛巾先给他抹了一把脸，然后三两下冲掉头发上的泡沫，便起身要往外走。

“哎，你去哪？”孟鹤堂眼睛还痛得睁不开，慌张得想抓住他。
“我去借热水，我去哪！你不要动，到处都是玻璃。”周九良拎着热水瓶回来的时候，孟鹤堂真的保持着他走时的姿势，乖乖撅着屁股等着。
“问谁借的？”孟鹤堂捂着眼睛说道。
“熙哥。”周九良换了盆热水，让孟鹤堂自己洗了把脸。“能看见了吗？”
孟鹤堂点点头，忽然嘿嘿笑了，“九良，以后我老了，你也这么照顾我吗？”
“嗯。”
“老得不能动了，你帮我洗澡？喂我吃饭？”
“是啊是啊，嘴巴闭起来。”周九良端起脸盆，从他颈后慢慢浇下去，顺手拨了拨他粘着泡沫的发尾。
孟鹤堂从头到脚都暖和了。
“帮我穿衣服穿鞋子推轮椅吗？”
“帮。”
“要是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都在床上呢？”
“你怎么说这么脏？”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说说就嫌脏了！”孟鹤堂叫嚷道，一把抢过盆，“得得得，出去吧出去吧。”
“我去拿扫把。”周九良也不跟他争，站起身猛地想起一件事，嘶得吸了口气道，“对了爸，我刚才好像看见何叔和熙哥在亲嘴。”
孟鹤堂头都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