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三十三

孟鹤堂二十六了，平常像他这样的年纪早就结婚生子，赶得早的还能生两个。前几年开始什么计划生育，大家都笑，计划完经济开始计划女人的肚子，直到陆续有人因此丢了铁饭碗，怀了八九个月眼见快生了也被拖去堕下来，听说落地的时候还呱呱地哭，所有人都闭嘴了。
百货公司的后勤经理就是这么被开除的，孟鹤堂看得开，只想要个闺女，因为已经有九良了，再来个闺女也算是儿女双全。
最初给他介绍对象的不少，基本上知道有个孩子就黄了，有的连面都没见上。年头栾云平给他介绍了个小寡妇，长得漂漂亮亮，和孟鹤堂一般大，带个七八岁的男孩，人是少有的贤淑。可是孟鹤堂一想，就这么鸽子笼一样大的地方，两大两小，还都是男孩，如果再生个女儿，哪有法子生活，谈了个把月，最后还是放弃了。
人人都以为他还没忘记英子，其实他只是再没遇到一个人像英子。
孟鹤堂喝了酒就睡得死沉，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还指着周九良的脖子问那块红斑，“怎么弄得？碰哪去了？痛不痛？”
“蚊子咬的。”周九良一边捂住脖子，一边仰头扒光了碗底的稀饭，抓了个馒头匆忙起身，“我上学去了。”
“钥匙。”孟鹤堂提醒道，看着他把串着麻绳的钥匙挂在脖子上，自言自语地嘟囔，“这什么天还有蚊子？”
到晚上周九良放学回家，看见床上已经罩了孟鹤堂翻出来的蚊帐，只觉得好笑。
很多年后周九良回想起来，如果没有孟鹤堂，自己会在哪里？也许街头巷尾流浪，也许混迹福利院，然后出来讨个吃喝，又或许——还在监狱。可之后他对孟鹤堂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感恩。自私，周九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