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应天(3)

娃娃脸士兵就那么僵在了大雪里，临死，都是背对着都城的。
很多士兵都是这样死去的，大家见怪不怪，沉默地继续生活。
他们都知道边关守不住了，但他们答应过百姓，会战至最后一刻。
七少爷多分到了一份吃食，因为娃娃脸刚死，伙房还不知道。
七少爷喝了一碗热水，把两张硬得硌牙的饼和另一碗热水分给同住的士兵。他走出帐篷，在娃娃脸的尸体前倒了歉，便去找边关将军了。
将军姓卓，是读书人，一辈子舞文弄墨，临了被发配边关带兵打仗。
因为唐国真正的将军，严将军，早就被灭了十族了。皇位上的那个人摘了近千颗脑袋还不够，依旧怕位子不稳，于是将严将军一位姓卓的好友也踢出朝堂，权当儆猴。
卓将军正在假寐，听到有人接近，便道：“不用再加柴了，拿去分给百姓吧。”
“将军爱民如子……”七少爷站定，“朕深感欣慰。”
卓将军睁开眼，一时不知道将眼前人剁了好还是乱棍打死好。
七少爷，也就是李七，低头跪下，以额触地，给老师请安。
恰好少侠捧了柴进来，见状停在原地，叫了声卓叔叔。
“走吧，一起去看看百姓。”和颜悦色的卓将军揽了少侠，看也没看跪着的人，径直离开了。

李七直起身，跪直，静静地受着。他预感以后会经常跪，正好趁人不在找找感觉，免得再因为跪姿挨了鞭子。
一只大鸟钻进了营帐，叨着果子放在李七手上，又蹭了蹭人冰凉的胳膊。
果子又酸又涩，但李七还是吃了精光，他可不想倒在冰凉的地上，弄脏最后一身体面的衣服。
傍晚时刻，卓将军回来，坐在床上休息。
少侠打了盆热水进来，李七开口：“严风，给我吧。”
严风放下水盆，扶李七起来，小声劝他别自讨苦吃。李七却打定了主意要遭这罪。
他端着盆挪到卓将军面前，还能笑得出来：“老师先别踹，洒了热水多可惜。”
卓将军任李七退去自己鞋袜，又将自己的脚抱在怀中搓热了才放入水中。李七小心托着老师的脚，防止他被盆底烫伤。
卓将军泡过脚，拿了镇尺，挑起李七下巴，问：“戏演完了，说目的吧。”
李七强行压下万般委屈，抬眼笑道：“老师明察秋毫，学生佩服。”
“啪！”
镇尺不轻，砸在脸上自然好受不到哪去，但李七依旧笑：“老师投降吧，朔州保不住了。”
卓将军收回镇尺，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文人怎么了？不耽误他踹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