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神·半面镜子【7】(2)

父亲因为阿神的问题狠狠地怔住了，好像，从搬到城市里之后，就再也不记得了。
“是昨天，现在，刚刚过十二点，你说，她会不会就等着你那句……生日快乐？”阿神努力克制着想立马飞去乡下，确认阿嬷只是手机没电关机的欲望，一字一句地诱导着父亲，诱导他去看看阿嬷。
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震断了父亲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阿神看着他豁然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留给了他一个仓促又慌乱的背影，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拳头。
阿嬷死了。
病例上写的是感冒。
死因，是她一天喝了六包感冒灵冲剂，父亲赶到的时候，垃圾桶里的外包装还很新，就是杯子里的不明液体只剩下杯壁的痕迹，阿嬷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儿，一边堆着一大团结硬的鼻涕纸。
第二次走进殡仪馆，阿神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张老人装作严肃的黑白照片。
父亲一直重复着“如果自己能多陪陪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这样没用的屁话，一直不出现的母亲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像父亲那样无声地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低头，放下浓密微卷的前额发，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忙碌地点开手机。

“迈靠（别哭）呐，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
阿神忽然听到阿嬷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地抬头，却看见羽毛挺拔的背影。
“我孙砸就拜托你啦，羽毛先森。”
羽毛朝那个宛若小孩的老人无奈地笑笑，目送着她走往黄泉，转过身，却看见阿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看自己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冲进来往的人流。
午后三点的日头很毒，却怎么也蒸发不掉眼泪，阿神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只一心想着绝对不能在阿嬷面前哭。模糊的视线，隔绝了一切，却挡不掉嘈杂的声响，阿神憋闷地在街道上快走着，右手拐角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阿神循着声音转过头，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方块逐渐放大，脑子也逐渐真空。
快要撞上的时候，阿神开心地想，阿嬷我来找你了。
眨了下眼，周围的景象又换了个颜色。
入目，是一片黯淡的白，冰凉的气息从脚脖子钻进心底，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可怕。做过两回稀奇古怪的梦的阿神乐观地想了想，这次又是关于羽毛的梦吗？不过，这一次，应该醒不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