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派】周律师 Lawyer Chow(2)

“您好！”
周律师的普通话相当标准。他走上前去，从矮小的办公桌底下掏出了一张更为矮小的蓝色塑料凳，摆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请坐！”
这时客人才从刚进门时好奇中苏醒过来，嘴里嘟囔着谢谢，然后坐下。这时周律师会去一旁的饮水机里打上一杯热水。他伸手去取杯子，在手指沾到杯子的瞬间才想起刚刚抓着鞋子的肮脏，便习惯性地将手伸向西装抹一把，可这手刚沾上西装，周律师又觉心疼，便悻悻地在墙上来回抹了抹，心里头觉得手干净了便又去取杯子打水。打完热水，递给已经就座的客人，周律师一天的工作才算正式开始。
一直到了傍晚，周律师才熄了灯，拉下卷闸门，仔仔细细地检查停在门口的那辆破自行车，确保它不会中途掉链子后，才一个飞身，吱吱呀呀地骑到了大马路。回家之前，周律师是要去趟超市的，不为别的，就为那超市关门前便宜处理的面包。一路吱吱呀呀来到了超市，才看见大门上贴着的海报——凭身份证每人可以免费领取一斤鸡蛋。有这好事我能不去吗，周律师心想着。停罢了车，走近一问才知道要领鸡蛋可以，必须先在超市待够一个小时，好嘛，刚好逛逛超市。人们蜂拥而至，将本就窄小的走道堵的水泄不通，好在周律师年轻气盛，挤过人山人海终于是插在了队伍里面。超市四周挂满了免费鸡蛋的海报，周律师打心底儿里觉得那鸡蛋仿佛就放在他眼前，手一伸就能得到。待够了一个钟头，超市却说鸡蛋限量，只有一百斤。所幸周律师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数来数去自己也在百名以内了。

可到了发鸡蛋时超市又说鸡的状态不好，要等鸡下出蛋来，终是等到鸡好了，蛋却没了踪影，只剩下周律师一群人傻站着原地，于是人们骂骂咧咧的出了超市，抱着鸡蛋的人路过，指着众人说没领到是你自己的问题，但周律师在队伍里根本没见到过他，也没看见鸡，更没看见蛋。
穿过灯火阑珊的旧巷，这老小区的最深处便是周律师今天旅程的终点，轻轻地停好车，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那早已被挤的褶皱不堪的西装，他觉得有些伤感，伤感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愤怒。一直到了周律师脱了衣服，赤条条地钻进浴室，一天的情绪终于得以爆发。不堪入耳的脏话穿过浓厚的水汽，越过周律师家里的角角落落，终究不知道应该传向哪儿。
洗罢的周律师像脱了层皮，他轻快地躺在小床上，摸出了手机，第一件事便是看看社交媒体上是否有人和他“对线”，你瞧，这又有个喷子在骂我。周律师稍稍坐挺，手指飞快地划过屏幕，一行行自己平时不敢说的字眼逐渐连成词语，词语又连成句子，直到敲下回车后，周律师才松了口气——爽快。到这儿，周律师的工作也完成了，他慢慢合上眼，脑海里全是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幻想，但转眼便被嗡嗡作响的蚊子拉回现实。明天？管他明天呢......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周律师了，不知道他过的如何，说不定人家早就换了份工作，到美国潇洒去了。
可惜了他那卤的极好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