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狐狸】二(3)

我叫罗浮生，今年18岁。
娘和我说，爹和她相遇算上是“英雄救美”了。爹是民间有名的缉妖师，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所到之处，作恶的妖怪都要灰飞烟灭。那一年，下着暴雨，爹在山林里正追击一只狐妖，路上见到一个受了伤的女子。情急之下，便赶紧将人背下了山，给她疗伤。那女子便是我娘亲。
爹和娘亲就此相遇、相知、相爱起来，一年后便有了我。
不过我出生后，第一个抱我的不是我娘，不是我爹，而是一个大我不过六岁的小豆丁。
他叫沈巍，是我爹的徒弟。爹说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妖怪屠村后幸存孤儿。爹见他可怜，便把他抱走，收作徒弟。
爹和娘很少吵架，总是恩恩爱爱，只有偶尔爹执意斩杀狐妖时，娘才会和他吵起来。娘说狐妖危险，不许爹去冒险，爹又不愿听，脾气倔，两个人吵起来可怕的紧，我就溜到沈巍哥哥那里去。
他总将我保护得很好，我还没赶到他房间，他自己听着声儿就跑来找我，捂住我的耳朵，说什么大人吵架小孩子听了会尿床的谎话哄骗我。不过那时候我不乐意叫他哥哥，我只愿意叫他名字。爹娘骂我没礼貌，他倒显得没所谓，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是偶尔我吵着不肯学缉妖术了，他就拿出这重身份压我一把。我被气得掉眼泪，他又轻声细语地哄我说教我。那时候，我六岁，他十二岁。

在我为数不多的岁月里，除了爹和娘亲，沈巍和我最亲近，或者说他是比爹娘更亲近的人。爹要缉妖，娘要到集市上卖东西，那时候就只有沈巍和我待在家里了。
沈巍厨艺很好，比我娘亲厨艺好太多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他做的生煎我最爱吃，比城镇上那家牛记生煎的还要好吃。
我讨厌读书写字，他就在书房里按住我，一手按住纸，另一只大手就抓着我的手教我写字。他先教我写我的名字，再教我一句诗：“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说我有一个好名字，我说他的名字也好听，他则没再说话。
后来有一天他跟我谈起，从前他不叫沈巍，他叫沈嵬。他爹在他小时候死于妖怪爪下，村里人都说他晦气，因为应了“山鬼”二字。开始他还只觉得是风言风语，直到后面全村被屠杀，他才真真信了起来。被我爹收作徒弟之后，他执意给自己改名，是怕给我们家带来晦气。
我知他从前苦，不知道他这么苦。我抱住他，想着安慰一下他，他倒反过头来哄我开心，他说：“没关系，现在你是我的太阳了，我也可以做你的巍巍高山。”那一年，我十二岁，他十八岁。
我喜欢和他玩闹，喜欢看他被我逗得忍俊不禁，喜欢看他被我气得憋红着脸又无可奈何，喜欢他手把手地教我在纸上画各式的缉妖符，喜欢他和我玩捉迷藏的把戏，找到我之后又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喜欢他做好生煎后第一个亲手喂给我，还叫我不要用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