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十八(2)

周九良不作声，皱紧光溜溜的额头，下死力刷手里的瓷碗，满是裂纹，不懂的乡下人常常以为是摔坏的，用来给猫狗喂食。见他不回答，老萧更来劲了，继续说道：“到时后妈不要你咋办？”
“我爸要我。”周九良咬着牙齿回答。
“你爸有自己的小孩，要你个屁。”
周九良顿了一下，啪的一声甩掉手里的瓷碗，无所谓似地说道：“不要拉倒，我自己回福利院里去。”
“哎，小崽子，你摔我东西！”
“假的！纹不黑。”
老萧刚要发火，闻言又嬉皮笑脸起来，“没事，小崽子，有这眼力，到时跟着伯伯去收东西，怎么不能养活自己？”
“你别跟孩子说这些。九良，洗手吃饭。”婆婆端出一个大碗炒菜，没急着进屋，反而在压水井的台阶边上站住了，低头看着周九良倔强的背影，“你们老师人不错，不会不要你的。”
“那可难说，现在是自己没孩子——”老萧竟然还在嚼舌根。
婆婆气的一跺脚，手里的碗颤巍巍的险些洒出来，骂了一句继续跟周九良说道：“小孟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以为顶多留你个三五天，烦了就送回去了，谁也没想到这都几年？快四年了吧。你爸一个人，带着你，容易吗？不容易啊。”
“不容易我走就是了。”周九良头埋得更低。
“混账话！”婆婆端着菜的手腕有点酸都顾不上了，“终于碰上一个好姑娘，难道要你爸一辈子孤家寡人吗？”

“不有我吗？”
“傻孩子，那你以后成家生子呢，还能一辈子陪着他？”
“我不成家！我谁也不要！我就一辈子陪着他！”周九良说得急了，也蹭的一下站起来，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想干什么，只是傻站着。
“这个孩子——”婆婆叹了口气，托着手腕，转身先把没了热气的菜端回屋。
老萧见她走了，甩甩手上的水，在裤子上来回搓着冲周九良说道：“甭理那些，钱，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有钱怕什么要你不要你。”
“滚你妈的。”周九良的性子上来了，本来在认识孟鹤堂之前，他就不是善茬。
老萧被骂了非但不恼，挑着眉哈哈大笑，“好！好！有脾气！来来来，跟着我说，骂一句给你一毛钱。”当真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钞票，扯出张一角钱，竖到周九良面前说道：“娘希匹。”
周九良愤懑了几个月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出口。“娘希匹！”
“婊子养的。”
“婊子养的！”
“dnmd。”老萧像是找到一个有趣的游戏，钱一张一张抽出去也不心疼。
“dnmd！”
……
“周九良！！”孟鹤堂不知为什么转头又回来了，脸色铁青的站在院子口，“跟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