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4)

看着那个无悲无喜，哈气连天的鹅大人。
丑小鸭忽然觉得，这里好空旷啊。
只有一只鸡，一只鸭，一只白毛碧眼的异乡猫。(掷骰)
自此，姑老爷剃了脖子之上的羽毛，进了红掌寺。
他的学堂，交给了他的徒弟。他的家业，一半送还皇家，斩断尘缘；另一半送不回去的，留在鸭城做粥铺。
咕老爷曾经读过书。很多书。然而不出三月他就只记得佛经了。
他待在佛堂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
除却饮食睡眠以外，便是诵经。
开始颂的，是地藏经。
随后是华严经。
最后颂心经。
千遍，万遍，越是诵读，越是痛苦。
每日送斋饭上去的丑小鸭，是看得出的。
在佛堂反锁的第三日，门终于被破开了。
那盘坐着的干尸，是圆寂吗？
众僧皆说【是】。唯独红掌方丈对丑小鸭说【不是】。
“他身上所附过重，佛亦不可渡。”
方丈惋惜道，将咕老爷身上的一个稀奇玩意递还给丑小鸭。
那是四脚国所致的留影，画像黑白。
上面是咕老爷，是少爷，是少奶奶，是咕夫人。

丑小鸭下了山，便在盒子前烧了。
想必九泉之下，少爷和少奶奶也希望等到这个吧。(掷骰)
零姐不让丑小鸭称自己四脚国那边盛行的【女士】，或是本国的【姑娘】，而是【姐】。
或许无亲无故，但除了鸭妈妈以外，自己也无甚亲人了。
看着奏乐的扁嘴鸭，看着撒纸的尖嘴鸡，看着静观的长嘴鹅，丑小鸭又觉得，祠堂是何等的空旷。
四开院落，仅有一只扁嘴灰毛的丑鸭，一直异国碧眼的白猫。
零姐教书不如咕老爷。她见识不那么多，异国的事情也不晓得多少，连教课的鸟语，也带着四脚国的口音。
但她教咕老爷没教的东西。
那是一摞匆忙钉成的草稿纸，零姐教这个。
即使零姐的四爪握不住为翅膀设计的笔，但这摞纸上的字从来没有模糊过。
小鸭读一页，零姐教一页；教会了，便撕下来烧掉，这个时候新的一页也差不多写满了。
第一页的头几句话，翻译成鸟语，是这样的。
“悠悠冥灵，赤心朱眼。民天下兮，经国不散。”
“其神利兮，见者惶恐。君臣法兮，皆令尽灭。”
“何不治国者，不蔑于此灵？何不治国者，不以此灵而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