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徽乐浮生吉(2)

那时他是记得的，可许是因为爹爹过世后，无人叮嘱这些，也无人过问他的名字，一时，疏忽了。
任都知闻言怒起，扇了元亨一个耳光，又一脚踢倒，骂道：“胆大妄为的小崽子！你不知道避讳嘛？！”
元亨吓的战战兢兢，俯身埋地，不敢抬头，他还只是个孩子，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张茂则看得心疼，他知此子聪慧过人，早年在家也是读书识字要考取功名的，若不是家道中落，恐也不会沦落此地，不想他因此落罪，没了性命，便起身劝阻：“任都知息怒，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在进来之前，在家里定是没受过管教，野生野长的，并不懂得避讳。”
“我看他倒是好像读过书，不像没人管教的！”
张先生于是转头问了元亨的家人。
元亨泪落青阶，言及自己家中已无人口，唯有自己。
张茂则听得揪心，但眼见任都知要重罚的口气，警醒的提了一句“苗娘子的产期，就在这两日了。”
任都知心明，此时不宜杖责见血光的，那是大不吉，便命人把元亨关进了柴房，静候发落。
元亨在柴房呆了几日，几近昏厥，想起自己这几年的境遇，他自幼机敏聪慧，读书写诗能过目不忘，那时父亲身患咳疾，原是可以靠药方每日维持，可不知怎地，忽然有一日就用不起药了，后来他便再也没听过父亲的咳嗽声。自那以后，他便随兄与家母投靠聊城的舅舅家，舅父舅母家苛刻他们母子，哥哥后来就入京做生意当学徒，寄回银钱给母子二人补贴家用，供他读书，也算是过的平稳。谁知变故横生，遭逢江淮一场疫症肆虐，舅父与母亲皆病重卧榻了，他给哥哥写了书信，但月余没有回应，不知兄长还是否安好。而此后舅父与母亲相继病逝，唯余舅母与他，舅母一个妇人，对他哭诉家贫疾苦，安葬舅父和母亲又欠下负债，说要送他去尊贵的人家里当差，他不疑有差，应了舅母，被送进了宫里。

这高墙宫闱的四方城里，他在书里也是晓得的，或许，自己，就要被困这里，追随父母而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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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茂则命了梁总管给元亨每日送些清水，自己又挑了个皇后嬢嬢得空的时候，上门给嬢嬢请安，提及了元亨之事，念及此子已被去势，年又尚幼，家中无人，如若逐出宫门，在外边也是没法生活的，愿嬢嬢恩泽仁慈，行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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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夜时分，元亨见着原本安静的宫苑有各种奔走之声，嘈杂息壤，微弱的火光在窗外此地闪过，应是有什么大事。
张先生就在嘈杂声中，提着红烛的灯笼打开了他柴房的门。
对他说：“你有福气，刚刚公主出生，宫中大赦。我带你去见皇后。”
张先生替元亨做了清洗，换了件衣裳，面见中宫。
皇后曹氏，是举国上下的臣子和一众谏官无不拍手称赞的皇后，是皇帝陛下宣布迎娶她之时，阖朝上下无人反对，首次一起跪拜，称颂陛下英明贤德仁厚之时。自她入住中宫掌管内宫之后，谨守祖宗宫规，赏罚分明，进退有度，恩威并施，能体恤下人之常情宽厚待之，也能威仪后宫无人敢行越矩行小人之事，她是国朝，最合适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