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上）(2)

刹那间，蓑衣人，红了眼。
反倒是白衣男子见此，向蓑衣人轻轻地摆了摆手，脸上淡淡地笑着，开口安慰道：“哥，不要紧。”
一脸没所谓的他越笑，越见疤痕。
似乎他也忘记了，在那生死一瞬，只要他当时的躲闪再慢上一刹，恐怕就不止留下如今这道恐怖伤疤那么简单。
半边脑袋都要被人一刀削去。
可惜，白衣男子的安慰，无济于事。
蓑衣人那红透了的双眼盈满了水气，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鱼竿强忍着泪，鱼竿不停地颤抖着，连带那挂在鱼竿上的鱼线也一同在风中乱舞，在江面上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被白衣男子唤作哥哥的他，最终仰起头合上眼，嗓音嘶哑着低声骂道：“柏昊，你哥哥我王柏然，真他妈的是个废物！”
话声呜然，如泣如诉，王柏昊低下了头默不作声，由得沉寂的氛围在这漫天风雪里蔓延得肆无忌惮。
这话，他接不了，也接不住。
良久以后，王柏昊才重新抬起头，望着自家哥哥，轻叹着道了一句：“谁让家里，就剩我们两个男人呢......”
这话，是在安慰哥哥，也在安慰自己。
“好了，哥，难得相见，别扫兴了。”

王柏昊主动一转话锋，不愿再沉溺在之前的氛围之中。
身披蓑衣的王柏然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寸步不前的弟弟，眼神里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默默地放下了手中鱼竿，随手捞起一把白雪擦去脸上泪痕，用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说：
“也是，怪我，还没恭喜你终于位列修罗榜首席。”
“雄霸山庄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一式剑廿三当场枭首庄主后全身而退。”
“从此以后，江湖之中，白衣修罗这名号，天下谁人不识君？“
“不对，应该说，天下谁人敢识君！”
闻言，王柏昊情不自禁伸手逐点逐点细细地抚摸着脸上的那道狰狞伤疤，指尖传来的那坑坑洼洼的触感，似在时刻提醒着他那晚的坎坷艰辛。
幸好，招招催命的刀光剑影被他留在了昨日，自己终究还是站在今天这场江雪里。
王柏昊短叹一口胸中闷气，亦忍不住苦笑一声，幽幽地说了一句：
“三年了，离完成爹的遗愿，就差一步。”
“是的，三年了......”
王柏然仰起头望着漫天飞雪，长吁一声，如释重负。
气，液化成雾，于半空中氤氲成一团白烟，白烟如织，织造出兄弟俩各自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