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中（第四章、第五章）(2)

朝真的妈妈没有哭，也没有跪下，她搂着小朝真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朝真仰起头去，她看的清楚，自己的母亲正在笑，那是鄙视的嘲笑，那是决绝的微笑，母亲的这个笑容与以往完全不同，她虽没能理解母亲微笑的全部含义，但她的心却磕腾一声摔入谷底，朝着知道情况不好。
果然，母亲低头了，母亲望着朝真紧张到有些发白的脸心中涌起了愧疚，内心的动摇让她的脸上再次浮现了温柔，而母亲的温柔又让朝真的心温暖了起来。朝真看到母亲眼中渗出的泪水，她听到母亲对她说道：
“朝真，原谅娘吧，娘只能让你受委屈了。”
朝真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时为什么要笑，但她的脸就是再这一刻不由自主的笑了，她心里已经明白母亲打算说什么，以她这个年纪这着实过于早熟。她对母亲摇头说道：
“娘，你没什么需要原谅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母亲听到了女儿的话，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泪水被眼睑挤出，滑过母亲的面庞，冲开了母亲脸上淡淡的脂粉，勾出一道浅浅的痕。正在舱中怒视众人的父亲这时也发现了朝真母女，他投来目光也指来了滴血的刀刃，他问道：
“你母女为何不跪？”
母亲闻言睁开了眼，她的眼中已经再无牵挂，那里全是决绝，只见她微微挑起下巴，开启朱唇鏮锵有力的答道：

“官人尚且当死，奴婢岂愿偷生？官人要杀就杀吧，我母女愿先下黄泉，等候官人！”
在母亲话出口的一瞬间，朝真感到了周围哭声的停滞，她观察到那些伏在地上的女人正在偷看自己，她们从暗中射来的眼神满是轻蔑，轻蔑中又有一丝解脱，终于有替罪羊自己站出来了，或许在男人杀够了人，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之后，剩下的女人就可以得到她们企盼已久的怜悯。
父亲听到了母亲的话慢慢走了过来，他驻足于母女面前，两只眼睛闪烁不定，他拨弄着刀柄，似乎下一刻母女就身首异处。他问道：
“你可知被官军俘虏后要受何等侮辱？”
母亲稳稳地答道：
“知道，生不如死。”
父亲又问：
“所以你才愿意死？”
母亲道：
“我愿意死只因为官人是我女儿的父亲，与羞辱无关。”
父亲闻言猛然举刀指向母亲，他的刀尖已经贴在了母亲鼻头，可母亲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父亲见状又将刀刃垂下指向朝真，朝真看着自己的父亲眨了眨眼，她的表情也是可怕的平静，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唯有一行泪从她的眼角默默流下，在滑过她微胖的脸蛋后滴落在甲板上。
一滴眼泪不可能洗净满地的鲜血，但一滴眼泪足以洗净心中的浮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