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于窗棂的月光(2)

海上的月亮也是一样的美，只是没有人注意她。我坐在轮船的船头，喧闹的夜会吵着了天上的星星，他们飞快地逃开了。圆圆的月亮有些害羞的躲在云层里，朦胧成船顶的一盏灯。灯熄了，人睡了，我躺在月亮海上，月亮跟着海浪渐渐的冲远了，而我们正要去到月亮升起的地方去。这是妈妈说的，为了追月亮，我们放弃了村口的小鱼塘，放弃了麻东爷爷每天的糖拌面，放弃了一起玩的二黑和柱子他们，为了追到月亮升起的地方去。
我们确是归了岸，可这没有月亮，甚至没有星星，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街推着我把自己小小的身子缩了又缩。妈妈提着比我还高的行李箱飞快地走着，来到一处比较清静的地方，指着一栋白墙青瓦的四层平楼，对我说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
我问，月亮呢？
她不回答。
我以为她把月亮藏起来，便带着脾气的哭了，可这次妈妈没有把我抱起来哄，她把行李放下，也跟着我一起哭。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到妈妈哭，她哭着皱缩着的皮肤好像一枚老去的月亮。
我的不开心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第二天的晚上，我又一次看到了月亮。她还是那么的漂亮，薄薄的窗纱仿佛被她的光融化了，月亮含在檐角的青石狮子口中，一会又拍拍它的石头屁股继续往前走了。我又伸出手抓她，可她灵活的东躲西藏，这么你追我赶间不知不觉我就偏到窗的一侧，终究是她赢了，她跟远处的灯塔一起变得模糊，一朵云打翻在夜空，彻底消了她的身姿。

我有些怅然。在村里月亮飞走的时候，我推着轮椅追出去，有时能追上两三里，我相信只要我能跑，跑的足够快，是能追上掉进山里的月亮的，等找到了她，要把她放进小溪洗干净，再晾在窗边小心地用窗纸将她包起来。
可现在窗边的月亮也飞走了，我还是追，拄着拐杖，手里紧紧抓着妈妈塞给我的两块钱，冒冒失失地横在路边，拦下司机说“叔叔去追月亮”。
没有回音，轰鸣声带来的难闻气味让我感到不适，我于是靠靠边继续等下一辆车。
我从码头下车的时候，月亮已经到了海上。我以为她总是脏兮兮的藏在山里，可原来她也爱干净，她就冲着海坠下去，大海短暂的亮了，可我再找不到她了。
月亮还是每天在窗边等着我，但我总觉得她变了，连同这城市让我感到陌生。我回忆起曾跟着狗子一起躺在谷堆旁看月亮的日子，那时不囚于窗棂的月亮，是怎样的呢；现在没我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月亮，又是怎样的呢。
……
“先生，飞机上升间请不要乱动。”
“啊，抱歉。”我配合的回答着，穿梭在夜空的云彩间，我又一次看见了月亮，在我无数的记忆中，月亮就一直停在窗边，现在她也确实停在窗边，那么安静，那么温柔，与我一同向前飘啊，飘到我无数次梦到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