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年选|评《诡秘之主》：世界“返璞归乱”时(2)

当然，这个概念原本并不新鲜。二十世纪以降，西方文学一直在向我们揭示出宏大叙事破灭（即“上帝已死”）的真相。宗教徒们幻想出地狱天堂，启蒙主义者们构思过民主社会，后现代思潮却把它们解构得支离破碎。但宏大叙事破灭对应的是拟宏大叙事兴起。在《魔戒》的中土、《星球大战》的太空或金庸小说的江湖中，人们继续创造出一个如宏大叙事般秩序分明的世界，演绎壮阔的正邪之争，呈现现实社会的倒影，寄托大家的理想、价值与梦。拟宏大叙事的异托邦里还有精心构造的秩序，还有灵魂高贵的英雄，还有现代社会主流所不容的种种幻想。
《魔戒》电影海报《诡秘之主》连这一重拟宏大叙事都打破了，疯狂混乱的世界底色与蒸汽工业时代背景汇合起来，击碎传统奇幻中清晰分明、秩序井然的中世纪田园牧歌。工业时代是凡人的时代，这里没有屠龙的骑士，英雄只能降格为凡人。

各安其位的宏大秩序解体后，凡人不得不依赖亲朋好友的情感纽带来定位自我，这就是日本ACG作品常说的“羁绊”，或者也可视作江湖干涸后的“相濡以沫”。《诡秘之主》的男主角克莱恩确实曾一度拥有这样的羁绊。第一卷中，他有哥哥、妹妹，有导师高文、老尼尔，有好友邓恩、伦纳德。在陌生的异世界中，穿越者克莱恩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羁绊与归属。可这些羁绊如此脆弱，轻易就被突发的不可抗力击碎。卷末，邓恩、老尼尔去世，克莱恩被迫抛弃旧身份，切断与亲友的联系，更名远走，成为一个“无面人”。
除了易逝的亲情与友情外，爱情，以及背后暗藏的情欲，也是人最重要的羁绊。然而小说至今已有三百余万字，主角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更不用说恋爱了。不仅如此，克莱恩的仇敌中有一部分人相貌美丽，身怀操控情欲的魔力，可以让被操控者产生恋爱的错觉。眼见未必是真，心动也未必是真。这导致克莱恩一见美女就警惕，完全没有别的心思。无情欲乃至恐惧情欲的主角，宣告了爱情羁绊的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