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 - 逐月(3)

她明白了。那空中弥散的点点尘埃，其实是时间变得混乱的表现。时光如尘，当空间里充满秩序时，时间的尘土就会按照某种规律的方式运行；当空间中秩序缺失，混乱达到一定程度时，颗粒就会在空中凝结成或淡或浓的迷雾，雾气淡时对正常的世界没有太多影响，雾气浓时，一切进入迷雾中的生物或非生物，都会在混乱的时光中迷失。
少女抬头，目光透过万里清明看向那一轮皎皎明月，它所散发出的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淌而下，正好可以濯净空中因混乱而郁结的时间之尘。她直到这时才明白，天上那轮明月，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地维持着此界的秩序，使它不在混乱中迷失。
“既然如此……那我一直守护着的那个月光沙漏，还有我居住的那座塔楼，又有什么用处呢？”少女轻轻地发问，声音如夜空中的微风吹过风铃。
她静静地立在空中，思考着这个问题。那座塔楼之中，除了那沙漏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值得她去守护。
忽而，林地中的雾气变浓了许多，林中景物被笼罩在迅速扩散开来的尘雾中，变得无法看清。少女看了看那浓郁到能吞噬一切事物的时间尘雾，不禁感到庆幸，若是她刚才没有拨开树枝引来那一缕月光，她现在应该已经彻底迷失了。

她很快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沙漏停了！
少女赶紧回身而起，踏着月光下的树叶腾跃，整个人宛如轻得没有重量一般。那座小小的沙漏保护着整座塔楼不受混乱侵蚀，方才少女还在与它作别，现在她却又要回去寻找它，以寻觅塔楼里真正值得她守护的事物。至于那脱离秩序，冲出牢笼的喜悦，在她得知混乱尘雾的恐怖之时，就完全烟消云散了。
一跃跃上塔楼顶层的窗台，少女的心凉了半截。不出意料之外，整个塔楼顶层的内部空间都已经被浓雾笼罩，那个小小的沙漏在尘雾中仍然点染着一抹蓝色的光晕，但看不出轮廓。也不知这沙漏里的沙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它发出的莹莹蓝光竟能穿透时间的尘雾，体现出它所在的方位，不然少女根本无从得知它所在的位置。
少女望着时间尘雾中那一抹幽明蓝光，在寂静的夜空中沉默着，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说月华如水、时光如尘，那么——
她用自己的双手在月光中捧起一捧光华，站在窗台之上，而后迅速将那一抹月光倾入室内的尘雾之中。奇迹发生了，那一捧月光滑过的每一处，混乱的时间尘雾立刻得到净化，空气重新变得澄澈，墙角处小沙漏的轮廓显现出来——然而这种清澈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瞬，混乱的时间重新郁结起来，沙漏再度被浑浊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