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 - 逐月(2)

悄无声息地，沙漏上半部分的最后一粒沙子也落了下去，轻微的声响瞬间被永恒的寂静淹没。少女在这寂静与幽蓝中起身，赤足走向那沙漏，洁白的足尖轻轻荡开塔楼地面上那一层薄薄的积水空明，几步便来到了沙漏面前。“咕噜”一声，沙漏在少女手中灵巧地翻了个身，晶莹的幽蓝光柱再度流淌而下，时间的秩序也重新显形。
少女直起身，看着沙漏的双眼忽然一滞，沙漏的影响在她眼中变得模糊。她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欲望正从她心里升起，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这样的秩序中生活了太久。她本是这座林中塔楼、这只沙漏、这一缕秩序的守护者，可现在到底是她在看守着秩序，还是秩序在看守着她？
她再度俯下身来，右手两指轻轻地夹起那个曾经“事关重大”的小东西。轻微的沙沙声响起，流沙的微微蓝光和她的水蓝色眸子相交映，她的眼里飘过一丝遗憾，但紧接着的，是一种冲破牢笼的急切感。
“保重。”少女的声音很轻，她抚摸着沙漏的玻璃外壳，心想这可能是她与它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将它放置在塔楼中离窗台较远的位置，月光无法触及。

皎洁的月光下，塔楼的窗口处，一道雪白的身影飞跃而出，长发在夜空中披散，宛若一只逃出铁笼的鸟儿展开了双翼，向着月影追逐而去。
洁白如玉的双足落在灰色的泥土中，少女回头一望，看到那灰色的高塔外墙已经远了，一股摆脱秩序的愉悦感从她心底升起。微风吹过树林，树叶们发出一阵杂乱无章的微响，欢迎着这位秩序的使者进入混乱的领地。
少女略带着好奇的目光扫向周围的事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似乎与高塔之下的完全相同，她细细观察了一下，离她最近的那片树叶上叶脉的纹路，与高塔旁的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细看之下，这里的空气中多了一些莹莹的尘埃似的微粒，许许多多的它们点缀着密林厚厚的树冠之下这个未被月光浸润的世界，悄无声息。
少女紧盯着那些尘埃，缓缓伸出右手，两只手指在淡淡的尘雾里轻轻一捏，想要把那些尘埃捏在指缝中。可是，当少女如玉一般洁白的手指碰触到那些尘埃时，它们竟然调皮地穿过了她的手指，在空中灵巧地转了个圈儿，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少女忽然心有所感，眉尖微蹙，足尖点地腾空而起，拨开那一层遮蔽着天空的树冠，如水的月光倾泻下来，照亮了林间那一片区域。空中那无数细小晶莹的尘粒一碰到月光，就如同雪遇骄阳一般消失了，那一块月光笼罩下的区域里，空气瞬间变得清明起来。少女泛着蓝光的双瞳直视着这一幕，忽而明白了什么，微蹙的眉尖舒展开来，清秀的脸上现出一抹恬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