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蓑烟雨(2)

听罢一出，我本想蹿去隔壁的青楼，既然来了，那就去尝尝人间绝色。可座上的凡人说这第二场戏是《霸王别姬》。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老爹最爱的一出。我若是把这出戏听完，回到天界再给他细细讲上一番，说不定他能少告些状。
转头回到席上刚好看见虞姬出场，抬头一瞥，第一眼只瞧见了那人头上的如意冠。冠上的珠子亮的很，像是被人摩挲过多遍。坐定细细打量，那人眉眼生的好看，身段也是风光无限。一段鸳鸯剑耍的极漂亮，抬手时衣袖间露出一双玉腕，衣裙勾勒出了纤纤柳腰，随后的低眉浅笑着实笑进了人心坎儿里。朱唇轻启便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周九良啊周九良，去什么隔壁尝什么人间绝色，台上的还不够吗？
「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待孤看来…」
「爱妃！」
当啷一声，剑落人倒。
惊艳四座的唱功，足担得起底角儿的位置。我问自己，方才看的是戏还是人。
戏是极好的，人也是极好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人更吸引我一些。

他同那些角色一起谢幕。脸上浓重的色彩也抵不过他干净如画的眉目。精致，却躲在角色的假面下。我不禁开始想象他台下的模样，甚至是，欢愉时的娇嫩。
他是孟鹤堂，是他们这一带最有名的角儿，人人尊一声“孟老板”。他平日里不开嗓，但来戏园的大多都是为了他。今天我来恰巧碰上，也算运气不错。长得好，唱的好，不少有钱人家都想买了他养在府中，他一一婉拒。
世人皆道戏子无情，孟老板更是如此。汪着春水的眸子只有在台上才会流露出与之相配的情感，台下的他像是腊月三东里的风，冷的刺人。前二年来了一个少年，专门捧他，从台上捧到台下。孟老板也罕见的一一收着，不讲究那么多礼节，性子也温和了许多。
有人说他的性情从娘胎里出来就这样，从前的温和也不过是多露些笑脸；也有人说是自那少年消失，孟老板心灰意冷，此后只唱戏不受捧。
凡人就是凡人，这等小事都打听不清楚。我问到了他的住处，打算晚上再去拜访。
出戏楼路过隔壁时我瞄了一眼。楼外装潢不算多漂亮，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让凡间男子拿这当家吗。别说凡人，我一个天神看了都觉得熟悉。啧，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