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次进宫之旅(5)
愉妃微笑不语,一会儿说道:“你今年多大年纪?可有家室?怎么不带娘子一同进宫?”我回道:“微臣虚度三十岁,贱内进来身体微恙,改日再带她进宫给您请安。” 愉妃叹了一口气,望着几株开的正艳的桃树,叫我替她折了一枝,拿在手上欣赏把玩。良久,才淡淡的说道:“不必了,病养好了再说吧!你看这桃花开的多漂亮呀!你从金陵来,金陵的桃花开了吗?”我正要回话,只见愉妃神情有些许感伤,目光却未离开手上的桃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并不在乎我的回答,继续自言自语说道:“那一年在金陵,也是这样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天,我从金陵来到紫禁城,到如今已是六十多年了。本宫大概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回金陵了吧!”说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并不知她的年纪,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至少有八旬了。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跪下说道:“娘娘万金之躯,福寿双全,实在不宜出此伤感之语。”正焦急的时候,愉妃又说话了:“三秋一觉庄生梦,满地银霜月乍寒。”一阵沉默之后,我心头一紧,这是我二十年前我在御前所做的蝴蝶诗中的两句,我自己都早忘了,愉妃娘娘却还记得。如今又是花飞蝶舞,莺飞草长的时节,愉妃用略带伤感的语气说道:“好一句‘三秋一觉庄生梦’,本宫在宫里头的日子也快走到尽头了,梦该醒了。”我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跪下,说:“微臣不才,幼时的游戏之作竟令娘娘出此伤感之语,实在罪该万死。”
愉妃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吧!二十年来,正是你这两句诗让我明白了,宫中的所谓荣华、恩宠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般的虚妄之物。既然人人都有大限到来的一天,还不如‘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绻云舒’。”接着又问我:“你如今居何职?”。我回道:“卑职乃一介乡民,才疏学浅,蒙朝廷恩例,授吏部员外郎之职,实在有愧。”自古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因科举蹦蹬,便用银子捐了这个闲散的官职。愉妃道:“你又何必过谦!”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愉妃寝宫门外。此时太阳正缓缓落下山去,光影渐渐暗淡,一阵阵寒冷的晚风袭来。我扶着她进入暖阁,暖阁内放置一个炭盆,烧起火来,十分温暖明亮。愉妃吩咐宫女替我宽去了官服,换上了一件飞鱼绿绒大氅。又吩咐小太监替我暖酒。之后,几个老嬷嬷放下一道湘妃斑竹帘子,将我与愉妃娘娘隔离开来。我隔着帘子看见嬷嬷们正服侍着愉妃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