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4)

曾有人问我：这水你是从哪取来的？没见过你去附近的溪边啊。
我不疾不徐地道：不周山。
那人又问道：真有不周山？传言中那里终年严寒，四季飘雪，哪里来的水？
我没有说话，原来在人世间不周山只是个传说，但就像在不周山一样吧，人世间只是个奢望。我不再多做解释，我来这本来就只是要等一个人，不，一朵花。
我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只记得常来这玩的小孩变成了少年，少年变成了青年，青年再步入老年，然后再也不见。如此往复循环。
庭院池子里的水注满了，莲没来。池子里的荷花，开得盛了，莲没来。住在这的人们因为灾难全搬走了，莲还是没来。
我能等到莲回来吗？绿檀的清香开始悠悠飘荡，绿苔和荆棘又开始束缚繁苍，包裹我。
荷花开得最妖艳的那年，一名素衣女子推开了繁苍的门。
我看着她，露出最干净的笑。我等的人终于来了。
素衣女子微微吃惊。
我仔细地看着莲，她果然自己折下了花身，用了此秘法，也难怪不记得。
我干笑几声：你果然忘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和繁苍来人世间。

不过我也是个懦夫，这么多年只是等着，不敢去寻她。我掏出腰间的剑，刺穿莲的心脉，秘法总算解开了。我听见她说：可是多年前迟来的那一剑？
我抽回剑，望着化作一颗种子的莲，轻叹一声：是呢。若是早知不周山下这般苦，差些与你永不相见，当年怎会舍得让你离去，以后不会再让你逃了。
我小心捧起那颗种子，朝着不周山的方向：我们一起回家吧。
三
我原是不周山上的一座庭院，至于为什么是过去式，和后面发生的诸多事情有关。
我是被一个青衫人建出来的，修炼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魂。我本还讶异，不是千年成精吗？但当我睁开眼看见我身处的环境，也就清爽了。这哪是能造屋的地方？地下三尺皆是冰，狂风怒号，暴雪一直席卷着我的身体，白日与黑夜毫无区别，方圆百里除去我不见半个屋影。
我很好奇，住在我身体里的羸弱少年，这些年是怎么独自撑过来的？
他喜欢浅浅笑，但很少说什么。风雪大时，他靠在门旁，抚摸我，道：你别害怕而逃走啊，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一直陪着我……
然后蹲下来无措地哭了。那样子，让我心头仿佛有柄锯子在来回割，心疼得紧。不论他多强大，也终究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我在心底暗暗发誓：我要变得更强，好好守护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