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器（四幕戏）(5)

陆游：（沙哑地）婉儿走了。
诗器：（略有迟疑）凡人之命，各有所定。伤之秋叶既败，何不期开春之芽？
陆游：（面无表情）婉儿走了。
诗器：（稍有不耐烦）我知道她走了，可你不是还在吗？
陆游：（近乎痴了）婉儿走了。
诗器：（突然发怒）是！她死了！再也不能回来了！生老病死的规律岂能为人所掌握？！但你活着！
[黑暗的声音愈发强烈，如江河奔涌，波涛急聚。]
陆游：（倔强地）可我爱她。她死了，世于我何求？
诗器：（叹息）宇宙之大，非你所想。每天死去与诞生都在继续，有人不断地离开这个世界，也有人不断来到这个世界。人在宇宙尺度上，譬若蜉蝣，朝生暮死，或如沧海一粟，踪迹难寻。唐婉的存在，在你心中高于一切，但放在他人眼前，不过是世界平衡的标志罢了。你难道没有其他寄托？
陆游：（轻拿出一枚金钗）我有报国之志，却无杀敌之身，更无周旋官僚贵族的笑脸相迎，夜阑听风雨，却只得梦中为收复失地呼喊；我亦有为官之道，却无伯乐之荐，更无依顺仇敌侵略的软弱，心在天山战，却不堪昏君奸臣压碾。除唐婉外，我可寄情于何？

[说罢，将金钗沉入黑暗中，哀叹一声，浊泪又凝。]
[金钗融化，化作光芒点点，在黑暗中飞舞，般若萤火。它们随水流方向远送，继而愈发明亮。]
[四周渐渐溢出柔光，陆游感到有什么在拍打他的手，抬头一看，是生机盎然的秋草。再环顾四周，则是沈园的模样。]
[黄昏，像油彩一样的暮色明黄，斑驳洒落在亭台楼阁间，奇山异石投下巨大的阴影，锦帘绸缎被微风吹起，一片寂静。光投在陆游脸上，使他瘦削坚毅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
陆游：（低低吟哦）城上斜阳画角哀......
[刹那间，陆游苍老了许多。]
诗器：（提醒陆游）你日思夜想的唐婉，在那。
陆游：（细望桥下）婉儿！（兴奋而狂喜）是你吗？
唐婉：（翩翩回身，眸中清亮含笑）我在呢。
陆游：（伸手去牵，却透了过去）婉儿，怎么回事？
唐婉：（凄然一笑）黄泉路远，你要好好活着啊。别忘了你的承诺。
[唐婉化黄昏的暖阳，藏于云霞之间。]
陆游：（噙满泪）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诗器：（肃然）放翁可在？
陆游：（拭去泪）放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