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的故事(3)

“孽奴罪女，皆系颈以待。”
……
“安生乐业，好不太平。”“丰良足食，好不富饶。”
……
秀丽山河又接替了战争的荒原。虫鱼鸟兽，安静和谧。远处有林木耀着果子的青光。农田开垦，炊烟上腾。有孤鹭长号于天际，飞逝。
好不盛世，不是吗？于是冤恨被遗忘，骸骨被腐埋。于是被戮者永寂于黑暗，而戮者收受光明的礼赞。
我开始愤恨起来了：我为那每一座湖底所镇压的魂魄愤恨起来了，我为那驱身置于黑暗的诗人愤恨起来了。我为那……
可我又能愤恨些什么呢？难道我要再以仇恨为矛，戮尽这地上繁衍的生灵？再为幽恨的地底添一批新鬼？再让仇恨激燃，血湖翻涌？
呵！我将要以执矛的威严，逸散无穷尽的魔威了。我将要再收受光明的礼赞了。我将要被屠戮，而新戮者也将将再以执矛的威严，逸散无穷尽的魔威了……。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dich hinein.”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亦凝视于你）

呵，伟大的哲人，致命的论断，凄凉的注脚。
如今，我的时辰到来了：在我的左手上，有过去万万魂魄的嘶吼与托付；在我的右手上，有将来可能有的万万魂魄的嘶吼与咒诅。
“如果‘已经发生了的是什么’的问题总将被正确地回答为：‘就是总有一天将要发生的事’；已及如果问题‘将会发生的是什么？’总将被正确地回答为:‘就是从前已经发生过的东西'。……因此一种时间系统将为我们展开：在该时间系统中，人类系统将只是一个副本，一个更窄范围内的重复。”
(von Schelling《Ages of the World》)
于是，是记住，还是忘却？要记住什么？又要忘却什么？
凭什么？！
为什么？！
我的混混沌的梦境给我抛出了难题，让我挣扎不得选择。
——到底不选择也算是最终做了选择:我本就无伟大的胆识与辣手去造下如此的杀孽。在如此的道德的二律背反中，我大抵只是选择了自己的懦弱罢。
我想起加缪的话，很模糊地“选择无关于善恶，只是选择要承受选择的后果”。
我已然披上坚甲——或许是，因为他如今已在灰暗中摇摇欲坠了。我抓起之有一半的战矛。我将要向着我曾在的地方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