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我死了!(2)
从此以后,我仿佛有了一种天生的灵性,变得目力极好,百尺之外也能清楚地瞧见人们脸上的微微绒毛,画面感也变得极强,脑中总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勾勒出所见之人的笔笔画法。
还有件怪事,就是我再也不会做梦了,沉眠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回荡:
“小白,走到哪儿也别忘记带上那张画啊。”
我知道,那是父亲的声音。
于是我问父亲,我到底怎么了,父亲不语,只是倚着草屋的门柱,呡了一口烧酒,痴痴地看着北方天空的火烧云,仿佛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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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些年苍老得很快,不仅仅已经提不动画笔,甚至神智也有点不清不楚,每日除了佝偻着身子坐在草屋屋檐下喝酒,便是望着北方的天空发愣。家中的积蓄虽然厚实,但也禁不住这般坐吃山空,早在一年之前,最后一份家底也已耗尽,万幸的是,自己继承了父亲作画上面的天赋,平日里靠着一支画笔给乡里富绅画像,也能赚点散碎银子贴补家用,生计倒是不愁。
那日,我从十里外的村子给一家土财主作画归来,父亲竟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倚坐在门前痴望晚霞,我心中不由一紧,仿佛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此破碎,疯了似地加快了步伐,冲进了家门,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自己整个身子都好像坠入了冰窖之中。
父亲还是那么苍老,多年的酗酒,早已经将他的身子和精神掏空,仿若行尸走肉,可而今,却真正地成了一具泛不起一点生机的躯壳。
父亲死了,死在了他那张常坐的桃木椅子上。
唯一让我惊奇的是,父亲那潦草的脸整修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上了一直珍藏在柜子里的画师衣服,他好像等这一天等得很久了,准备得很充足。
而他留给我的,只有六岁那年给我画的那一幅画,还有一封信,信中就写了一句话:“叶小白,六岁那年,其实你就已经死了。”
虽然我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我感觉得到,父亲死后,我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一直庇护我的那棵大树,终究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