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虐文】桔子(5)
这一次,连上天也变得吝啬,不愿再施舍更多怜悯,让女人被村里人捉回去,罚跪在祠堂。围观的人们个个窃窃私语,兴高采烈,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幕了,把用宗法惩戒这个女人的场面当做庆贺新春的精彩好戏。
实心的木棍重重击打在腿骨上,折出闷闷一声响。
女人没有出声,连一声哭嚎或求饶也没有,只是沉默地伏在冰冷地板上,看村民们在她身边密密实实地围了一层又一层,再外面是关了门窗的祠堂,更外面是被大雪封了路的村子,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可是哪里都没有可以透气的口子。
这年冬天很快过去,来年开春之后,女人一瘸一拐走在田埂上。
农人们发现这个瘸腿的女人变了,变得低眉顺眼不傲气,干活老实,话也少了许多,连眼里的光都黯了,像是完全认了命。
起初婆家人还不放心,会留意她是不是又要闹什么岔子,但看这个原本自以为清高的女人,为了保住女儿不过继给别人,能在众人面前哀嚎得哭天抢地,脸面尽失,大家便从中得了乐子,不再派人盯着她,也允许她继续和年幼的女儿一起过。
对于前程烂到泥里的女人而言,日子似乎就会这样不断重复,不会再起变化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表面平静的壳子里,早已涨满了滔天怨气。女人怨恨所有人,这样低到尘埃中的日子,她再也忍不下去。
她在小心谋划,仔细打探,耐心等待一个好机会。
不是逃走的机会,女人不再想逃了,这一回,她会狠起自己最歹毒的心肠,将剧毒的鼠药投进村口的古井里。她很清楚,天气正值干旱,古井里的水不多,金贵的很,村里每家每户都要靠它饮水做饭的。
鼠药是她用从牙缝里省下的一点钱跟路过村子的卖货郎换得的,她想,那些粗鄙无良的农人,就用这毒辣的鼠药打发了,也是正好。
与此同时,她还拿出一副偷藏多年的金镯子,换得一味据说能让人在美梦中死去的奇毒,这毒价格昂贵,药量极少,只够一人用,女人将它留给了自己。
骄傲如她没打算再苟活下去,造的孽都由自己来担,不必等官家来判她的罪业,更不会等村里幸存的农人找她清算什么恩怨仇恨。
呵,他们不配。
服药之前,她将桔儿抱在怀里,细细亲吻她纯真的脸蛋,听她用干净的嗓音念诗给娘亲听。
真好。女人释然地想,这是世上唯一还干净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该蒙尘,宁可由自己带着,清清白白一起走。
在夜色笼罩村子那一刻,她亲手掐死了小女儿,抱着小女儿逐渐冷去的身体,服下那味奇毒,倒在床上沉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