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会咬人的狗(2)

也不知老李头从哪修来的福气，也得亏俩孩子不记仇，逢年过节都给家里添置点新东西，带着媳妇和女婿回家看看，挺孝顺的。
儿子想把他接到城里住，他不乐意，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尤其是老伴走后这两年里，有好几次都被儿子拉上了车，把车窗都快砸烂了，儿子这才善罢甘休，他知道儿子是好意，但他就是不愿意去那城里，他舍不得他的地，他的宅子，还有门前那棵杏树以及树下的阿旺。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啥不想去城里，说不上来老家这些破烂东西有啥好宝贵的，他就是不愿意撇下这些东西不管。每次儿女都是开开心心地来，然后气冲冲地走，他也气，气这两个小子翅膀硬了，敢跟他发脾气了，气自己脑子转不过来弯。
他一生气就去掰一根柳条，四处乱抽，抽门，抽井沿，还抽树，但就是不抽阿旺。
虽然那些闲人老拿他跟狗开玩笑，但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这狗跟他挺像的，自己抽风似的拿着柳条乱蹦，阿旺连看都不看一眼，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老李头生气不但不打阿旺，还会把它解开让他出去撒会儿欢，以前阿旺把这视为一种恩赐，是一种解放，链条解开的时候总是发了疯似的乱跑，跑累了就趴在井边吐着舌头。现在它老了，老的像老李头一样，链条解开，它就慢慢的踱到井边，吐着舌头，任由老李头继续发疯。

这些年老李自认为没亏待过阿旺，阿旺心里也清楚老李头待它如何，村子里能活得像它这样逍遥的狗可没几个。
然而生活总是喜欢给平淡的日子添点佐料。
有一年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阿旺也得到了特殊待遇，可以一整天都呆在井边，它那双快要浑浊的双眼瞟到了窗上贴的剪纸画，那是狗的形状，本来还有点疑惑的阿旺，又重新趴下，吐着舌头。
按照惯例，儿子带着媳妇和两个闺女先回来了，看到地上趴着的阿旺，皱了皱眉头，踢了它一脚，把它赶出门外，说两个闺女怕狗。
老李头忙着置办饭菜，没空理会遭嫌的阿旺，只是说了一声这狗不会咬人，便被两个可爱的小孙女吸引过去。
阿旺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灰溜溜地跑出门外，回到自己的狗窝，树上的积雪似乎快要把树枝压折了，阿旺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的场景，它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入夜，月亮挂在杏树上，把雪白的大地照的透亮，阿旺没有了链条的束缚，不愿意这么早入睡，在老李头的门前踱步，似乎在等着什么。
类似婴儿的哭声由远而近，一个矫捷的身影落在阿旺的狗窝前，细细簌簌地扒着，那是老猫阿花，冬天没那么多耗子可以抓，想它这种野猫，要么饿死，要么偷食吃，也幸好阿旺并不在意它偷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