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灭》

寒灯如豆，在山风中摇晃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望了望不远处这点灯火，老叟加快了脚步，赶着去借宿一晚。天幸，那小尼姑看他年事已高，又是孤身一人，便做主收留了下来，替他安排了一间客房。
这里是离阳城外十里的伽蓝寺，他小时候还来过这里几次，只是如今已不复当年的繁盛。当年......当年的离阳虽不是什么名城重镇，却也人口兴旺，方圆百里内只此一家。可惜四十年前那场兵火，焰光覆盖了整个离阳城，城中之人，十不存一。彼时他正与青梅竹马的阿秀成婚，叛军的屠刀便挥进了离阳，混乱中他逃出故里，后来又重新起了家业，也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如今，他已垂垂老矣，决心一人重回故地，即使不能再见故人，那便埋身故地倒也死而无憾了。
寺里的早课总是在天微明的时候就开始了，而老叟在晨钟响起了床，人老了总是睡得少，而他最近又总是梦到一些过去的事，不觉意兴阑珊。寺里有一座后山，山顶可以直览离阳城，他穿过花木中的曲径，打算一窥故地如今的风貌。山顶有一座小庐，以干草结顶，尽管简陋，却依旧矗立，正是坐览离阳的最佳处。
老叟立身望去，破败的离阳城只余残存的城墙，倒是城里的花木长得更高了，毕竟，当年这里血流成河。在林木间，有几户人家隐约点缀，看来，还是有几户人家不愿离去，选择了留在故里。他坐下来，思索着是否去城中问问还有无人记得过去的事，一偏头，却看见一个老尼静坐在他身右三丈远的地方。他一惊，赶忙打了个稽首，又想起了思绪中的事，问到：“师太可是本地人？一直在寺中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