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四则(7)
“遗传的。”他努力地想用指头在我的手心里写一遍病名,最终却放弃了:“医生说我马上就要去见我爸啦。”
我看着他貌似轻松的脸,鼻头微酸。
他脖子里的肌肉已经化作了果冻,如今连转头看我也已经做不到了。
“医生说我舌头还能动简直是个奇迹,诶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待久了天天话痨练出来的?”
“我在你枕头底下压了点钱,你记得自己拿去买糯米鸡吃。”
“我忏悔,上次把遥控器藏起来逗你玩的是我,我不该把它藏到鱼缸里的,谁知道那卖电视的说的防水不包括遥控器啊……。”
“还有那次往你书包里塞泥巴的人是我打的,你就不要妄想有什么除暴安良的超人了,那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不过圣诞老人是真的。”
他真的变得话痨了起来,就在这个不太适当的时刻。
“还有还有,每次我带女孩子来玩都是为了气你,谁叫你每次瞪眼的样子好像一只老山羊,贼他妈有趣。”
他似乎要一口气把这辈子没说完的话全说了:
“还好我没有成年。”他闭上了眼,不只是累了还是已无力支撑眼皮:“成年了就要被逼着结婚,被逼着做这做那,被逼着去外地上学,那就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以后不能陪你啦。”
我将蛋糕盒子往身后藏了藏,强笑道:“谁要你个龟儿子陪,安心把这什么破病治好,晚上再一起看片去。”
他不再说话,只留下了呼吸氧气时的粗重声音。
我走出病房,捧着那只被压得稀碎的蛋糕,无声地哭泣起来。
那年他已是永远的17,我却仍旧是短暂的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