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萤(4)

我楞住了，丝毫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但，，，是！”她峰回路转，“我不认为，就算暴力真的会因为掩盖而消失，我也不认为它会完全不留下痕迹。”
“就像钉钉子，你往木板里每钉进一颗钉子，就会多出一个眼，就算过后你把钉子拔出来，眼也会留在那里，无法复原。”
说完，她淡淡地看着火堆，之前的笑颜不复存在，脸上不见丝毫的表情。
我也坐在黑暗里发怔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再次露出之前的笑容，笑嘻嘻地看着我“怎么了？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没…”
“语言啊，就是这么一种暧昧奇怪的东西。有时想表达的常常和说出口的不一致。即使一致了，别人可能也会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常常这样，别人总以为我在自言自语，其实我是在跟他们说话呢！大概，这是一种语言的无奈吧！好像自己变成了在荒野上一个喃喃自语的怪物。”
接近黎明的时刻，我还是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混乱的梦：冲天的火光，破碎的瓷瓦与绝望的哭喊混杂在一起。最后一幕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和我并排坐着，望着浩瀚的星空，露出真挚的笑容。

“哇，好漂亮。”她说。
笑靥如花。
我从睡梦里醒来时，天已经很亮。营火尚未完全熄灭，仍在冒着青烟。青萤正用一根木柴在熄灭的火堆里拨弄着。
“醒了？”她歪过头，笑嘻嘻的望着我。
“醒了。”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是啊，想起来了。或者说，那些事，之前只是不想忆起而已。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刻意不去想，刻意忘掉。就在自己以为已经能完全置身事外时，却又在一朝记起。
五年前，知州韩丞被查出贪污受贿，纵容下属强掠县郡，结果事情闹大，当地一家十余口人死于非命，他被查了出来，赐死，诛三族。执行者便是与韩家交好的林家。
林勋素以廉洁奉公著称，可韩丞与他自幼就是挚友，在韩家诞下女儿时两家又定下了娃娃亲。外人觉得林勋这次会为韩丞求情，可他没有。
“纵下虐人，是私己而不顾其民，陷于不义之罪；下过而不及白，而反欺上，是犯不忠之罪；以己之罪，坏祖之清誉，辜负了父母之养成，是犯了不孝之罪。不义，不忠，不孝三罪并罚，立之（韩丞的字）之罪，罪无可恕。”林勋如是对皇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