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系列 | 幻境主之视野 · 壹 · 观凝裳(2)

风的的确确是被阻挡在了屋外，怀有身孕的凝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但她内心的压抑与胆怯并未随风被阻挡，而是无孔不入的穿梭，仿佛令她的心脏跳得沉重，血液变得粘稠，关节不再灵活，皮肤也愈发麻木。她呆在古屋右侧的里间，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仿佛看见绿色的海浪在冲刷形态各异的礁石。风的呼啸到了窗边就彻底掩息，她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好像窗外没有一丝生气，青青草海如鬼魅般招手。
不知离隐在客厅里思考着什么，凝裳隔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向离隐，目光里藏着些许畏惧与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离隐的气质仿佛与环境融成了一体，被时间的波滔带来厚重的历史沉积。厚实而粗糙的墙壁，以及古董般的陈旧家具，即使在明媚阳光爱恋下，也不改其阴森与苍凉，整个画面好像是历史魔幻题材的剧场，把离隐那枯槁、佝偻、丑陋的形容映衬得像一个高深莫测的巫师。离隐有一张方形的脸，面部似乎完全没有脂肪与肌肉的轮廓。一双尖锐的眼睛漂浮在青黑的卧蚕之上，两片厚实的嘴唇紧闭着，仿佛是为眼睛的尖锐做着陪衬。

这可怖的外表与诡异的气质，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消磨凝裳对离隐原本就不多的好感。但命运已把凝裳束缚在这荒凉的地方，她不得不和离隐纠缠在一起。每当想到这件事，她就仿佛听到了一曲悲凄的歌谣。
其实在大部分时间里，离隐还算是个温柔的人，并能准确无误地迎合凝裳的喜好。他能细心照顾凝裳的起居，安抚凝裳断腿的痛苦和对怀孕的恐惧。虽然凝裳不明白离隐为何会如此了解她的好恶，但她还是为此感到了一些惊喜。可是，离隐的情绪像大海上的天气一样古怪多变，而且在很多时候，凝裳的心情越是忧虑，离隐的情绪就越是暴躁。凝裳只能默默地承受，孤独地黯然神伤。
凝裳的信仰同样无法安慰她，自从她来到这里就和她的寄托——她的神——努斯失去了联系。她每次祈祷都得不到努斯的分毫回应，仿佛努斯已经不存在了。更可怕的是，这里有仿佛幽灵般的东西回应她。她无法肯定那究竟是什么，甚至不知道那东西是一群，还是一个，俨然一张由幽灵编织而成的罗网。那东西有时游荡在她的周围，有时触碰、轻抚她的身体，有时会从她的身上穿过，甚至在她的体内滞留。如果她不祈祷，那她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当她祈祷时，那东西就好像遍布八荒六合，犹如光芒在周遭时空里进行着漫反射。于是，因为恐惧，她祈祷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很想问问离隐，这荒凉的地方是否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又没有胆量。她不清楚那东西是何物，更担心那东西与离隐是一伙的。